餘秋過去同朱教授打了聲招呼,這個患腦炎的老頭兒還要做好幾項檢查。她跟著陶醫生看完病人之後,直接回神經科病區等朱教授回去。
陶醫生則招呼做完x光檢查的病人先跟著家屬回病房,回頭他過去找他們。他自己領著餘秋去腫瘤科。
餘秋嚇了一跳:“你們就這樣直接把人收到那兒去?那病人的心理壓力肯定很大。”
陶醫生無奈:“那也沒辦法,老頭子是工程師,自己就看得懂報告,我們還特地寫的英文。看到報告提示癌症可能,他就非得上腫瘤科住院。”
餘秋頓時頭皮發緊,這老爺子是個有主意的,溝通起來一定要小心,不然很容易分分鐘就翻船。
老爺子吃過了晚飯,正坐在病房裡頭看書。他手裡頭捧著的是厚厚的原文書,餘秋掃了一眼,羞愧敗退,她愣是沒有認出來究竟是哪國文字。
老頭子像是發現了她的尷尬,居然還主動提醒:“德文,我看的是德文書,講的是德國的職業教育。我覺得這對我們國家來說很有現實意義。我們必須得將傳統的學徒模式與現代職業培訓相結合。”
餘秋眼前一亮,感覺老爺子很可以,很有前瞻性眼光。他們楊樹灣現在采取的職業教育模式就帶著點兒德國色彩,不過經過了本土化的演變。
可惜老爺子沒給餘秋拉攏關係的機會,聽陶大夫說想請餘秋幫他看看,老爺子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給我開刀?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如此積極要求治療的病人也讓大夫頭痛,開刀,尤其是肺癌手術,當然不是件小事。
餘秋取出了聽診器,笑眯眯地看著老人:“老爺子,要開刀的話,我們也得先給您好好做檢查,有的放矢地開。不然的話,您看人的身體這麼多奇怪,比世界上最複雜的一切都要精密,我們打開你的身體,要去開哪兒呢?要是開錯地方了,我們白費了力氣,您也白遭了罪。您配合一下,我再給您好好查查。”
老頭兒不高興起來:“你們不是用那個最先進的機子查過了嗎?怎麼現在還要查呀?”
“機器隻能幫助診斷,下診斷的還是大夫自己。望聞問切,這是我們的基本功,能解決大問題的。”
餘秋笑容滿麵,“還請您老人家配合一下,先把上身的衣服脫了吧,我給您聽聽肺部。”
其實做心肺聽診不過是幌子,餘秋真正想要檢查的是他的全身皮膚情況,假如合並皮疹的話,她還真的得考慮馬爾尼菲藍狀菌感染。
畢竟抗感染治療沒效果,那是因為抗感染通常都是抗細菌,不會抗到真菌啊。
老爺子挺不高興的,但一時間又找不到話來反駁餘秋,隻得老大不樂意地脫了上身的大衣裳,卻堅持不肯脫掉裡麵的羊毛衫。
他又不是不知道,隔著這麼薄的衣服是可以做聽診的。
餘秋沒辦法忽悠老人,隻好先給他做心肺聽診,然後再想辦法問仔細點兒。
老人裸露出來的皮膚倒是沒有看見明顯的皮損,自己跟他老伴也說他皮膚好好的,發燒前洗澡的時候沒看見任何不妥的地方。
餘秋仔細作聽診,老頭兒雙肺呼吸音清,左下肺可聞及吸氣相的濕囉音。這些並不能提示太多的東西。
她收回聽診器的時候,老人突然間皺了下眉毛。
餘秋立刻警覺起來:“您老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
結果老爺子又矢口否認:“沒有,查完了沒有啊?我想穿好衣服了。”
餘秋搖頭:“不對,老爺子,你可得跟我說實話。您要是不仔細說清楚的話,我們很容易會搞錯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您想啊,是您自己生病,您身體哪兒不舒服又是怎麼個不舒服法,除了您自己,沒人會更清楚。”
老爺子滿臉尷尬:“你個小姑娘,乾嘛老是問東問西的?”
餘秋再仔細回想自己剛才做檢查的情況,突然間反應過來究竟是什麼讓老人變臉色了。
做心肺聽診,自然少不得會碰到汝頭,尤其是男性患者,一般醫生也沒有那麼避諱。
餘秋有點兒尷尬:“您彆誤會,剛好肺就長在那下麵,我必須得去聽啊。”
老爺子穿好大衣裳,也不回答餘秋的話,繼續埋下頭,認真看他的書。
餘秋隻好直起身子,跟陶醫生商量:“我覺得還是先做進一步的檢查,等到情況明確之後再手術也不遲。”
老頭卻立刻表示反對:“開刀,要開刀的話早點兒開。老是這個樣子,我可沒有時間在這兒磨蹭。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們不是已經做過穿刺,說我是鱗癌嗎?”
餘秋轉過頭看陶大夫,感覺這家夥有點不靠譜。
陶大夫滿臉茫然:“我不知道啊,老爺子,您什麼時候做的穿刺檢查?”
這回是病人家的老太太回答的:“就是住進來以後,腫瘤科的大夫說給我們做個穿刺送病理檢查。我們都覺得他講的有道理,就同意了。大夫說這個癌症開刀效果還是不錯的,早點手術治療,可以防止擴散。”
餘秋闃然無語,感覺陶大夫真是坑她不淺。
看看這就是借床位最大的麻煩,明明都已經把人放到腫瘤科,管床的也是人家腫瘤科的醫生,你再冷不丁地冒出來,又算怎麼回事?
不過相形之下,肺鱗癌生長相對比較緩慢,轉移也晚,手術切除機會還是不小的,五年生存率也比較高,及時手術的話,老爺子的預後應該還可以。
陶醫生尷尬地朝老人笑:“實在對不住,我就是不放心你老人家,所以才請人過來幫忙看的。我們這位小秋大夫很厲害,是出了名的神醫。”
老頭兒頭也不抬,說話聲音淡淡的:“我曉得,全國知青典範,赤腳醫生嘛,都給她拍了電影到處放來著。”
餘秋有點兒尷尬,看樣子老人家對她不感冒。像她這種政治宣傳色彩濃鬱的典型人物,的確很不入技術人員的眼。
因為政治宣傳的一大特色就是提煉升華人物,可以把三個人物的事情壓在一個人身上然後再往上抬。至於到最後人物怎麼失真,已經不重要了。
她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跟老人道彆,決定還是自己識相點兒,不再討人嫌。
餘秋轉過頭的時候,突然間腦海當中閃過一個念頭,她再一次追問:“老爺子,我剛才給你做檢查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哪裡不舒服?”
這下子老爺子真生氣了:“你這個女同誌怎麼這樣子呢?年紀輕輕的,怎麼老抓著這種事情不放。”
餘秋趕緊道歉:“老爺子你彆生氣,我不給你檢查,我回避,我請這位陶醫生幫您看,您看行嗎?”
說著她轉頭喊陶醫生,“陶哥,你幫他做個胸部檢查,全麵的,視觸叩聽都要做。”
陶大夫有些茫然,不明白餘秋乾嘛突然間這樣。這老爺子的胸部有什麼問題嗎?剛才她心被聽準出了什麼奇怪的地方?
沒理由啊,自己前頭才幫老爺子查過的。
不過他也習慣性的不反對,直接按照餘秋的意見上前做檢查。
現在是男大夫給他體檢,老爺子找不出理由反對,就隻能皺著眉頭嘟嘟囔囔:“你們事情可真多。”
陶大夫笑容滿麵:“哎呀,老爺子,人家都說事半功倍,就是因為準備工作做得好。要是沒做好準備的話,那就是事倍功半,大家夥兒跟著受罪,當然最受罪的是您。”
他手一摸上去,就發現不對勁了。因為當他觸碰到老人的汝房時,老爺子明顯表現出痛苦的神色。
陶醫生立刻追問:“老爺子,您是不是這兒痛啊?”
老人滿臉尷尬,扭過頭不說話。
陶大夫同樣作為老爺兒們,理解老人的尷尬。你說一個男的吧,一把年紀了,汝頭疼痛算怎麼回事?
但是陶大夫立刻警覺起來,感覺這個事情不簡單。正常男性自然不會汝房疼痛,但是男同誌也會得乳腺癌的。
老爺子滿臉不自在,矢口否認自己汝頭疼痛,然而陶醫生現在怎麼可能還相信他的話。
陶大夫滿臉嚴肅:“老爺子,我們可得好好給你做檢查了。你這個痛可能會提示其他問題的。”
餘秋歎了口氣:“做雌激素檢查吧,查血β—hcg,查個血幸丸B超。”
她現在重點考慮的倒不是乳腺癌,另外一個經常被誤認為隻有女性才會得的疾病——絨癌。絨癌容易發生肺部及腦部病變。
這事兒聽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很多醫生也覺得驚訝。因為即使在第9版的《婦產科學》裡頭,關於絨癌的介紹仍舊絨癌可繼發於葡萄胎妊娠,也可繼發於非葡萄胎妊娠。
這給人的感覺就是絨癌與妊娠相關。但教科書上說的隻是妊娠性絨毛膜癌,還有一種原發性絨毛膜癌,與妊娠毫無關係,男女均可發病,多見於青少年或兒童。此病罕見,男性常發生於性腺血幸丸,惡性程度極高,一般手術中或病理檢查時才考慮到,因此特彆容易誤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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