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經過了檢查, 被警衛員重新送到屋子裡,電影放映員儘忠儘職的播放著影片。
老人也來了興趣, 主動邀請布特同誌一塊兒看,還笑著點評電影裡頭的內容。
林斌跟餘秋坐在角落裡。小林大夫十分稀奇:“你們的速度可真夠快的呀,這才多長時間居然連電影都拍出來了。”
還有餘秋真是夠夠的,過來彙報工作竟然隨身攜帶影片?真是會搞花樣, 知道怎樣才能引起領導的重視。
哪個不曉得主席其實喜歡看電影的, 尤其喜歡看這種反映老百姓生活的片子。這幾年電影製片廠拍的各種文教紀錄片跟技術推廣片, 主席基本上都看過,還特地找人過去問過情況。
嘿!就這樣, 還說什麼不應該她彙報工作, 這叫越級。這家夥早就準備好了吧。不然的話,簡單地彙報工作怎麼還會被她玩出朵花來?為什麼要帶上影片?
虧得一般人都沒她花頭多, 要都是這麼彙報工作的話, 那電影可要放不過來了。
餘秋兩隻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 說話聲音倒還平靜:“我是怕我彙報的時候太緊張,話都想不起來了。我又不好拿著草稿念。既然這樣, 不如直接看吧。好與不好,看了就知道。”
林斌顯然不相信餘秋的話,她又不是頭回見主席,怎麼彙報個工作還會害怕呀?
餘秋苦笑, 就算見千百次,她仍然會害怕啊。
誰知道這位老人究竟在想什麼呢?就好像他突然間莫名其妙把自己拎過來追問華僑的生活情況一般。他關注的真正是這個內容嗎?
老人正認真看著電影,似乎對屏幕上展現出來的影像都充滿了好奇。
當他看到眾人種植紅樹林時, 還發出了嘖嘖讚歎,一個勁的表示,應該的,就要多種紅樹林。搞這方麵的專家研究過,紅樹林的功效一點兒也不遜色於堤壩,甚至更強大。
“紅樹林就像格命者,百折不撓,看似柔韌,卻是柔中帶剛。樹是好東西,長在那裡,不管風啊還是浪啊,過了樹就會被遏製住勁頭。”
他看著布特同誌意味深長道,“樹木就像衛兵,也就是我們的人民。無論多厲害的敵人,隻要陷入到人民的戰場中,就一定會被消滅掉。堤壩是什麼?堤壩就是我們的政府。人民依靠政府作為後盾,就像紅樹林依托著堤壩。他們都知道,自己後麵有東西靠著的。”
布特同誌似乎有些激動,認真地強調:“您說的是,我們永遠不能也不敢忘記人民。忘記人民,我們即便獲得了勝利,勝利的果實也會被竊取。”
餘秋的心簡直懸到嗓子眼了,她真怕這位布特同誌會說出什麼依靠人民繼續消滅敵人之類的話。因為這意味著清洗,在翻出真正的特務的同時,有大量無辜者會被連帶著清洗。
好在電影還在播放,老人又興致勃勃地投入到電影鏡頭中去。布特同誌不知道是出於禮貌還是同樣被電影吸引了,跟著認真地看起了屏幕。
屋子裡頭靜悄悄的,就連林斌都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海南島上的一草一木。哎呀,海南島四季如夏是真的呀。餘秋上島那會兒還是春天吧,瞧瞧大家都是短衣服了。
哎喲,這是什麼果子?看餘秋吃的叫一個香。這人真不夠意思,去了趟海南島,居然都不帶點兒吃的回來。
餘秋漫不經心地敷衍他:“會壞,天這麼熱,水果不禁放,運過來早壞了。”
她哪裡有心思管林斌吃什麼呀。給他兩顆椰子糖就不錯了。她的注意力全在看電影的兩位元首身上。
瞧見紅樹林裡頭的鵝群跟鴨群的時候,主席又哈哈笑,說這養這些不用費飼料。
看見屋頂上的菜園時,他先以為那是泳池,聽講有些地方為了節約麵積,是建屋頂泳池的。
後來發現水麵上頭漂浮的菜,他才來了興趣,還特地又招呼餘秋:“你們還自己在上頭搞水麵種植呀。”
餘秋畢恭畢敬:“養魚種菜都是順帶著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防暑降溫。海南島上太熱了,這麼曬的話,屋子裡頭的人吃不消。”
老人笑起來,帶著點兒小得意:“用的還是遊泳池的原理吧,夏天池底涼快。”
說著他又跟林斌抱怨,“你們都不讓我遊泳,其實遊泳才暢快呢。就外頭的那個大河,一個猛子紮進去,痛痛快快地遊泳,又舒服又自在。”
餘秋趕緊反對:“你在遊泳池裡頭可以,還是不要到江河裡頭去遊泳了。萬一有傳染病的話,會很麻煩的。”
老人很執拗:“你們不是消滅血吸蟲絲蟲病的嗎?那我有什麼好不敢的。”
餘秋表情嚴肅:“不可能完全消滅的,隻能說控製住了大規模的流行。”
即使到2019年,他們依然會碰上患血吸蟲病、絲蟲病的患者。
老人歎氣:“那這樣的話,讓老百姓怎麼下水乾活呢?”
“做好保護措施穿上膠鞋跟防護衣。”餘秋認真道,“做好保護是最重要的。我們不可能輕而易舉消滅掉某個物種,也不能這麼做。對於地球而言,它們的存在原本就有自己的意義。我們必須得保護地球基因庫的完整性。因為我們誰都不知道它究竟會有什麼神奇的作用。
就好像螞蝗吸血聽上去很壞,但螞蝗同樣是一味藥,在外科手術當中我們還可以利用螞蝗的特性來提高各種顯微外科種植術的手術成功率。
眼下我們不知道血吸蟲絲蟲有什麼用處,不代表它們將來就不會被發揮出功效。這就是自然的神奇之處,我們與其說是戰勝自然,不如說要學會跟自然和諧相處。”
那些你認為有害必須得徹底消滅的人,且留他們一條生路吧。他們也能發揮出其他功效。
老人臉上浮著笑容,突然間轉頭同那位布特同誌說話:“你看,專業的事情就隻能問他們。搞這個,我沒他們清楚。你不要相信外頭的鬼話,好像我什麼都知道一樣。不可能的,我又不是搞這個的。不學習這方麵,30年前我不知道,30年後我還是不清楚。”
布特同誌朝餘秋點頭微笑,還客氣地道謝,謝謝她幫忙答疑解惑。
餘秋感覺非常微妙。她知道麵前的這個人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劊子手,他的手上沾滿了人民跟同誌的鮮血。可是他給餘秋的感覺卻是溫文爾雅的。甚至他坐在這裡,就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人是多麼神奇的生物呀,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永遠不會有張精準的標簽貼在他臉上。
餘秋退回角落的時候,林斌還在興致勃勃地壓低聲音作介紹:“布特同誌一點也沒領導的架子,更加不是軍閥。他還跟服務員一塊兒乾活,自己收拾房間,特彆的和氣。他原則性很強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貫穿在生活的每一處。
這次他帶著夫人跟女兒一塊兒來的。他女兒沒見過大葡萄,出於好奇,栽了顆院子裡頭,結果被他罵哭了。他還帶著女兒特地找我們工作人員道歉,說她毀壞公物。葡萄不是她種的,她沒有資格伸手摘。”
餘秋的手已經伸向果盤,正要抓幾顆葡萄撕著吃。她情緒高度緊張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吃東西,這樣可以轉移注意力。
眼下聽了林斌的話,她隻得默默地收回手。
結果小林大夫先老實不客氣地抓起葡萄塞進自己的嘴裡頭,聲音含混不清:“他是好同誌。”
餘秋依然平靜:“好人未必不會辦壞事。”
□□被提煉出來之後,最早還是用於治療馬飛毒癮呢。結果怎樣?結果證明他是比馬飛更厲害更嚴重的毒品。
林斌說服不了餘秋,他沒辦法理解餘秋對於簡樸塞或者更準確點而講是對於虹色高棉領導人的敵意。
他歎了口氣,想要好好勸勸自己的朋友時,那邊老人家又招呼赤腳醫生過去答疑解惑了。
“屋頂上的菜園,你們要怎麼搞?怎麼樣給它改良一下,用在其他地方也合適。這樣子既有菜吃,也涼快嘛。我聽你們王老先生講,簡樸塞熱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