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蔫兒把人拽了進去,也第一時間門就認出了這個人,這是小乞丐。
兩人都貼在門上,聽著外麵傳來跑步的聲音,似乎有人追了過去,趙桂花一動不敢動,一旁的莊老蔫兒更是如此,好半天,外麵似乎沒有動靜了,他側過臉看她,這時才發現,她身上好多血。
莊老蔫兒是個老實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乍一遇到這種事兒,倒是嚇了一跳,他結巴:“你你你、你受傷了?”
趙桂花深吸一口氣,說:“沒有,這是彆人的血。”
她也是心跳快的不行,她揉揉眼睛,說:“我等一下就走,不會牽連你的。”
莊老蔫兒抿著嘴,不知道說什麼。
倒是趙桂花,她這個時候左顧右盼的張望,就見這裡是一處小院兒,一個小樓隻開了一盞燈,周圍則是很安靜,她驚訝的說:“這是你家?”
莊老蔫兒搖頭:“不是,我是給他家看房子的。”
他哪裡住得起這麼貴的房子,他並沒有自己的房子,以前租了一個單間門,最近給這家看房子,就退了組,倒是省了這筆錢。莊老蔫兒平日反正也是一個人,自然是能省則省。
他低頭看看趙桂花,視線在他身上的血上多停留了幾分,有些猶豫,但是到底沒有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許久之後,就聽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天已經陰沉沉,似乎要下雨。
莊老蔫兒說:“你明早必須走。”
趙桂花一愣,反應過來他是讓她待到明早的,立刻就激動起來,用力點頭。
她跟著莊老蔫兒一起進門,莊老蔫兒是給人家看房子,隻住了門口的小門房,他自然是不敢放人進大屋的,他說:“你在這邊將就一宿。”
趙桂花抿抿嘴,輕輕點頭。
莊老蔫兒說:“你要喝點熱水嗎?”
趙桂花:“要。”
她也是乾脆的很,莊老蔫兒多看了她一眼,隨即給她倒了一杯水,說:“給。”
趙桂花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她也很有眼力見兒的沒有到處坐,而是抱著水杯,坐在了牆角的地上,一口一口的喝水,她剛才跑的太急了,火燒火燎的,現在喝點熱水,莫名的覺得自己舒坦了不少。
想到剛才的事情,隻覺得心跳的格外快,她也知道自己剛才做的十分凶險,可能一不小心就要丟了命,但是她仍是衝動了。她那一刻的恨意真的太強了。
隻想著自己就算是被抓到,也要報仇。可是想想自己實在是太衝動。
她坐在角落,想到剛才槍聲響起,心裡生出幾分後怕,她雖然是個大膽的姑娘,但是可沒經曆過這麼多。哪裡能不怕。她想要分散一下精力。
她抬頭看了看的電燈,說:“這就是電燈嗎?”
這是她第一次待在電燈的房間門裡,好奇的抬頭看了一眼,疑惑的看了看。
莊老蔫兒點頭,嗯了一聲,他坐在床邊,垂著頭不知道想什麼。
窗外的雷聲響個不停,雨水嘩嘩的落了下來,雨水打在廊簷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雨點兒又急又大。趙桂花這個時候好慶幸這個好心的包子恩人暫時收留了她。
若不然,這麼大的雨,她又沒個避雨的地方,患
了傷寒就完了。
她心下感激,再看一眼莊老蔫兒,見他依舊垂首不說話。趙桂花靠在牆上,覺得很安寧。
其實啊,莊老蔫兒此時也害怕的緊,雖然小乞丐是個黃毛丫頭,但是這丫頭一身的血,還有人追她,一看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哪裡能不害怕?
莊老蔫兒並不是膽子大的人,收留這個黃毛丫頭也是一時心軟,但是進了屋子,他多少生出幾分忐忑,坐在床邊動也不敢動。他偷偷的看了黃毛丫頭一眼,她臉上臟兮兮的,根本看不清容貌,但是一雙眼睛倒是格外的靈活。
雨聲劈裡啪啦的不停,他縮了縮肩膀。
兩個人都沒有問對方的名字,也沒有問對方是什麼情況,隻是安安靜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莊老蔫兒覺得越發的困了起來,說:“被子給你。”
趙桂花看著被子,又看看臟兮兮的自己,說:“不用的,會弄臟。”
莊老蔫兒打量一下她,果然是臟兮兮的,不過他還是很堅定,說:“既然給你,你就拿著。”
他說:“很冷的。”
他起身把被子交給趙桂花,趙桂花囁嚅了一下嘴角,她很少感受到外人這樣的好意。她揉揉臉,說:“我身上有血跡。”
莊老蔫兒歎息一聲,說:“那……你把我衣服套在外麵,正好你明天走掉的時候也不會因為衣服全是血被人發現。”
趙桂花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但是她的臉太臟了,倒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兩個人鼓搗好了,莊老蔫兒順手拉上了燈,屋內很快的暗了下來。莊老蔫兒自己蜷縮在床上,縮成了一團,大概是覺得有點涼意,他又給自己披了一件衣服。
趙桂花:“我……”
她動了動嘴角,實在不曉得說什麼,抿著嘴,格外的安靜。
被子很暖和,她雖然是坐在地上,但是有著被子,總是覺得溫暖許多。她拽拽被子,將自己圍上了,她遇到好人了。
在這冰冷的雨夜,趙桂花生出一股子暖意,她的臉靠在膝蓋上,微微閉上了眼,她休息一下,隻休息一下下……趙桂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是一覺醒來,就已經是大早上了,太陽已經出來,看的出昨晚的大雨很大,一場春雨一場暖。
今天的天氣真是格外的不錯。
莊老蔫兒比她起的早一點,眼下帶著青色,似乎沒有睡好,他看著趙桂花,說:“給。”
趙桂花眼看,是一個黑麵饃饃。
她趕緊搖頭:“我不要。”
她拍怕肚子,說:“我昨天吃飽了。”
她昨天在八大胡同有偷吃的。
莊老蔫兒堅定:“你拿著吧,今天不吃明天也能吃。”
這年頭,乞丐是要不到多少吃食的,可不是想的那麼容易。
趙桂花看著他堅定的表情,猶豫了一下,接過了黑麵饃饃,說:“謝謝你。”
她鄭重的鞠躬,說:“謝謝你幫我。”
這時莊老蔫兒倒是露出一抹笑容,他說:“不用謝,咱都是窮苦人家,能幫就幫一下,更多的,我也幫不了。”
他撓撓頭,說:“你往後小心著好好過日子吧。”
趙桂花咬咬唇,也重重的點頭。
莊老蔫兒又笑了出來,他看起來就是一個很憨厚的老實年輕人,趙桂花攥著饃饃,說:“那我先走了。”
莊老蔫兒:“一路小心。”
趙桂花輕聲笑了出來,說:“我知道的。”
兩人一起來到門口,莊老蔫兒開門左顧右盼了一下,說:“外麵沒人。”
趙桂花立刻溜出來,她出了門飛快就跑,一拐彎兒,人就不見了。昨晚沒看出來,今天走到這邊才發現,這邊的巷子都是大戶人家的後門,她昨天應該就是倚在人家的後門上。
她來到大街上,這才想到自己忘記把衣服還給莊老蔫兒了,雖然還不知道名字,但是這是一個好人。趙桂花轉身要往回走。但是很快的,她又停下腳步。
她把衣服還了,就得穿裡麵的衣服,可是她的衣服上全是血,這是不行的。
趙桂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回去,她先報仇,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她昨晚不敢細想那些事情,但是今天倒是鼓足了勇氣,往八大胡同那邊走。果然,有些人議論昨晚的事情。
“聽說了嗎?昨晚腳巡開槍打死人了。”
“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那人身上還被砍了很多刀呢。”
“你們這消息都落後了,不是這麼回事兒,我聽說了,是一個男人去八大胡同爽快,出來的時候遇到搶劫的。也不知道該說他命好還是命不好,他高聲呼救,那些腳巡自然是要過來看看,結果那個賊人倒是惡毒,直接給這個人推到了腳巡的槍口上。這不,人就沒了。聽說他家也沒啥人,連個收屍的都沒有呢。”
“那腳巡不管?”
“你想啥呢?這些一狗子怎麼可能會乾這個?他們才不會管。”
“那這人也是夠倒黴的。”
“誰說不是呢。”
“那屍體呢?”
“拖回去了,如果放個一兩天沒人過去贖,就會拉到城外的亂葬崗了。”
趙桂花聽到這個話,有些吃驚,不過很快想到,這人不是被她搶劫,怕是被那些一狗子腳巡摸了屍,活該!
她確認這個人死了,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是她的仇人,她自然是希望這個家夥死的不能再死,以解心頭之恨。
趙桂花抹了一把臉,心下把心思放在另外的仇人身上,王一兄弟四個。
他們當初暴打她弟弟,害了人,現在她
也不能放過這幾個人。趙桂花轉身就走,剛轉身,就看到有些龜公模樣兒的人一個個提著木棍子跑出來,大喊:“快追!苟蘭香這個小賤人跑不遠!”
“媽的,抓到她一定要她狗命!”
“快追,她還拿了錢跑的……”
這些人邊跑邊喊,眼神惡狠狠的,尋常的老百姓哪裡看過這個,大家紛紛閃開,趙桂花也趕緊閃開站在牆角,眼看這些人都走了,她也麻溜兒的離開。
也不知道這些龜公抓什麼人呢。
不過,希望他們不能如願。
龜公不是好人,他們要抓的人就一定不是壞人。
趙桂花單純的想,不過卻又沒有放在心裡,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裡會去管不認識的人。
趙桂花哪裡想得到,自己將來會跟這個人做了幾十年的鄰居,不過這名字現在對她來說就是一閃而過罷了。她很快的問了路,摸清了王一家的情況。
這一打聽,趙桂花是知道了,這個王一他們兄弟是個真是無惡不作。現在世道亂,這種小人正是上躥下跳的厲害,他們倒是也不敢這街麵上有名氣的人,但是卻很能仗著身強力壯欺負窮苦人家,欺男霸女。
聽說,他們強搶了一個進城走親戚的姑娘,那姑娘不從就被打個半死,最後把人謔謔了還賣到了煙花之地。
聽說,他們眼看大雜院兒有個爺們買了洋車,就騙人出城,殺人搶車。
聽說,他們偶然發現租賃在巷子裡的一位陳老師是抗-日-分-子。竟然悄悄的舉報了他,還帶人抓了他,那位陳老師當場被擊斃。
還聽說……
總之這四兄弟是人事兒一點也不乾,缺德事兒是做的數也數不清,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趙桂花越發的覺得,自己的想辦法乾掉這幾個惡毒的壞人,不僅僅是為了報仇,也是為民除害。
她抿抿嘴,琢磨起來,雖然他一個人乾掉了牙叔,但是可不是因為她多能,而是當時太幸運,仔細想想,若是自己有一點的差錯,當場也得死翹翹。
一個沒什麼能耐的男人,她乾掉的都很費勁,更不要說要麵對四個壯漢。
她得智取!
趙桂花琢磨起來,她很快的溜到這四兄弟房子的附近,蹲在牆角盯梢兒,這街麵上多一個小乞丐少一個小乞丐,根本不會有人注意。趙桂花蹲在牆角,觀察了兩天,他們都人高馬大的,除了下毒,彆的還真是都不行。
但是,去哪裡搞毒藥呢?
怎麼騙他們吃下去呢?
趙桂花再次琢磨起來,她蹲在牆角,眼珠子卻亂轉……咦?
就在趙桂花糾結的時候,冷不丁看到一個熟人,這是——牙嬸。
村裡人稱牙嬸,他們這些孩子都是叫她阿婆。
這人一口大黃牙,因此得了綽號牙嬸。
牙嬸提著小包袱,匆匆而來,敲響了王一家的門,趙桂花一下子來了精神,這老家夥怎麼來了?
牙嬸咚咚咚敲門,王一過來開門,語氣不善:“誰啊。”
牙嬸:“是我。”
她說:“王一,我是牙嬸。”
王一拉開了門,並沒有讓人進去,反而是懶洋洋的說:“你來乾什麼?怎麼找到這裡了?”
牙嬸趕緊說:“王一,你跟我說,我兒子呢?我過去找我兒子,很多人都說他死了,這是騙人的,是騙人的對不對?”
她一把抓住王一的胳膊,心裡是怎麼都不能相信的。
王一一把甩開牙嬸,說:“你這老虔婆,你找兒子竟然找到我這裡來了。你兒子不知道讓那個狗日的弄死了,你去收屍吧。再不去收屍,人就扔到亂葬崗了。”
“什麼!”
牙嬸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不可置信:“胡說,你胡說,他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這個廢物乾什麼都不行,竟然還能讓人偷襲了,滾滾滾,彆在這裡煩我。”
牙叔都死了,王一自然不理會這個牙嬸,這個老婆子又能有什麼用,牙嬸一看就曉得,人家是什麼意思,她嗷嗷的拽著王一,說:“彆趕我走,你跟我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收屍。我家小子可是你的兄弟啊。這個時候你不能什麼都不管。”
王一冷笑一聲,說:“兄弟?有錢才是兄弟,沒有可彆說什麼情誼,滾!!!”
牙嬸不肯撒手,眼看王一的冷漠,她叫:“你不能這麼冷漠,他幫你乾了這麼多事兒,我也幫了你不少,你現在怎麼能翻臉無情。你……啊!!!“
王一一拳頭過去,直接打掉老太太好幾顆牙。
他罵道:“給我滾,沒事兒少在我這裡嘚瑟,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咣當,他將門關上,牙嬸撓著門嘶吼:“你們這些喪良心的,我們母子幫你們做了多少,你們翻臉無情,你們不得好死。你們把我兒子那一成分出來。”
王一嘎吱一下子把門拉開,說:“你胡說什麼,什麼一成?”
牙嬸:“我兒子還幫你們倒騰過煙土,彆以為我不知道……”
趙桂花躲在角落裡,耳朵豎的高高的,心道這些人真是壞出水兒了,這些事情竟然也能做。就在她沉思的時候,王一說:“既然你知道,我還你就是了。”
他眼神閃了閃,說:“你進來。”
牙嬸心下一喜,趕緊跟著進門,不管如何,兒子已經不在了,她的錢得要回來,到時候還有孫子要過日子呢。她匆匆進門,隻是一腳踏進去,就慘叫一聲。
“啊!”
趙桂花一哆嗦,趕緊小心翼翼的探頭看過去,卻什麼也看不到。
緊跟著,又聽到兩聲氣若遊絲的聲音,趙桂花:“……”
牙嬸,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她是不同情這種人的,他們害人也是不少,如今不過是罪有應得,不過這也更讓趙桂花憂愁了。因為今天的事情說明,王一這一家子凶狠又小心,牙嬸不過是叫喚幾句,他們就能殺人滅口。
如果她不能一下子解決掉,那麼就很難了。
她沉思了一會兒,想到了自己原來在村裡聽過人講評書——□□。
她可以用□□把人毒死。
趙桂花立刻就瞄準了這條街的一間門藥店,她貿然去買□□,人家不會賣給她的。她佯裝成大盜,趁著傍晚隻有一個老師傅看店,捂著臉進去,搶了一包□□就跑!
老師傅:“!!!”
見過搶錢的,沒見過搶□□的啊。
不過一想也曉得,
這人怕是沒想乾好事兒,他嚇的哆嗦,但是卻沒敢報官。
現在的官家,那可是沒有一個好東西,真要是保管,怕是要被扒一層皮,彆管他是不是被搶了,這些人可都該“吃”就“吃”。老師傅沒敢找人,趙桂花這邊趁著家裡無人,翻牆潛入了這家子,她觀察了好幾天,確認這家子就住著四個老爺們,她翻牆進去一落腳,就看到院子裡的牆角土被翻過了。
想到已經不見了的牙婆,趙桂花確定人一定還是被埋在這裡,不過她可不管那些,默默的摸進了門,這屋裡好東西可不少,一看就是富裕人家,趙桂花不為所動,直接在廚房翻找起來,碗櫃裡反正幾個沒吃完的菜,趙桂花瞅著辣椒炒肥腸,將□□倒了進去。其他的菜,她也灑了一些,但是不是很多。
趙桂花做好了一切,強撐著精神翻出去。
以前她家裡人都在的時候,她連雞都沒有殺過,可是現在卻敢殺人了,如果不是她弟弟被害死,他家不至於一路走到今天。趙桂花恨透了這些人,她躲在牆角下,眼看著王一哥幾個一起回來。
幾人竟然還買了一塊醬牛肉,她肚子忍不住咕嚕嚕的叫起來。
她一天隻吃一個黑麵饃,這還是那天人家開業,她撿到的銅板,一天買一個黑麵饃,勉強撐著肚,要不是那天幸運,她現在餓都要餓死了。
不過她心裡也是有幾分擔心的,這些人買了醬牛肉,還能吃剩菜嗎?
趙桂花存著忐忑,不過慶幸自己手裡還留了一半兒的□□。
如果不行,她還能再乾第一次。
趙桂花抿著嘴,而此時屋裡的人已經開始熱菜開始吃飯,王一:“這菜是不是有點怪味兒了、”
“豬大腸本來就不是正經味道,這天兒也不熱,不至於壞了。”
“才一天,不至於。”
幾個人很快的上桌,王一罵:“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死老太婆埋在院子裡晦氣,最近這來錢的事兒倒是少了。”
他們做的不是正行,幫人分銷個煙,或者是偷啊騙啊坑個姑娘,也盯著那看起來不服管教的,看他們是不是抗-日-分-子,隻要是,總是能領到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