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妃是說做就做的人物, 她和杜曾商談過後, 便徑自去找了陶侃。
北方大軍南下的消息早就傳到這位名將案前,這種涉及天下、影響無數家族的生死大事,其中的選擇拿捏, 也落到陶侃麵前。
陶侃這些天與肖妃結識日久, 算是近距離接觸了很多的北方治政觀念。
但是, 他還是一點需要確定。
“北方取士, 便真以吏為官, 考核晉升, 不以蔭官、不派中正、不舉孝廉?”陶侃手上揣著暖手爐, 坐在船頭,看肖妃隨意地放下一顆棋子於盤間。
“是如此。”肖妃非常直接地回答, “取士不以望,這是渤海公親口所言。”
陶侃沉默了。
從先秦至今,權貴不提, 寒門想要入仕, 要麼依附權貴,被推舉朝, 要麼就是宣傳學說與自家道德, 培養聲望被朝廷征召, 而先前的九品中正開局還算好,但很快卻還是被的權貴控製。
然而,這種局麵的好處就是,一但上位, 便能保家族很長時間的榮華,這也是他至今追逐的目標。
如今,若按北方取士之法,雖然時日久遠,還是免不了家族坐大,但一失去土地的根基,那麼上層家族的持續力,就會大大減少,好處是寒門上位必然比先前容易百倍,壞處便是世家很難再如先前那般長久把持朝政。
他是明白人,自然能看出這種取士方法的好處,比起南方的一盤散沙,北方已經凝聚出自己的大勢。
而南方唯一能打敗北方的辦法,就是在先前渤海公清理土地時聯合當地權貴北伐,集天下之力將他們絞殺。
而今,北方已成氣候,隻要其內部不亂,司馬家的天下,遲早都是渤海公的。
想明白這一點,陶侃選擇起來,心裡的糾結便散去許多。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若是選擇南方的結果——若是他南朝主政,需要最快速度聯合王家、皇家、江南世家,放棄荊州之地,全力抵抗北方南下,這樣也許能多保持三十來年的局麵。
但放棄荊州,若北方奪得襄陽江陵等天險之地,順江而下,那麼最多十來年,南朝便無生機。
所以,如何思考,都是死局。
更何況他如今不過是王敦手下一名將領,王敦對他的忌憚,遠比信任多,根本不會聽他建議。
罷了。
他長歎息一聲,抬頭看著麵前比芙蕖還美的容顏,眉宇間儘是疲乏,略有些無奈地問:“你需要幫你做什麼?”
“我需要你聯合杜曾,把杜弢拿下。”肖妃微笑道,“小小的荊州三股勢力,有些太多了。”
和杜曾這種本地荊州叛軍不同,杜弢的叛軍多是巴蜀來的流民,他們對荊州種田這事選沒有杜曾需求大,搶掠起來沒有一點克製,而且巴蜀流民因為距離遠難以回鄉,更容易被她接收控製。
再者說,杜弢和她的合作程度遠比不過杜曾和陶侃,用他當誘餌,好過損杜曾的兵力。
陶侃沉默了一下,他政治嗅覺極為敏銳,思考數息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拒絕,這事對自己有利,不但能洗刷當初的失敗,還能讓王敦——
他眉目猛然一厲,如老朽的眸中仿佛有一團火燒了起來,狠狠地看著麵前美貌的女子。
一但他打敗杜弢,王敦必定會西出搶奪功勞,所以,肖曉曉的目標,不是杜弢,而是王敦。
四目相對間,肖妃隻是含笑回望,不閃不避。
是選擇忠於上司、救其於水火,還是選擇家族前程?
終於,數息過後,陶侃移開了目光,他沉默道:“如你所願。”
罷了,這並不難選。
……
有了陶侃的加入,這個計劃就很好辦了。
荊州如今就是陶侃、杜曾、杜弢三大勢力,其它的勢力都是如肖妃這種,幾千人的小勢力,對局勢的左右程度很小。
杜弢的勢力更多在長江沿岸,他以才學出眾,治軍手段差杜曾一些,原本他在荊州還有點人望,但流民需要生活,掠劫過後,那位曾經有才名的醴陵縣令已經消失了,大家記得的,隻是殺人如麻的流民帥杜弢。
如今的荊州,漢族的勢力都在沿長江分布的河穀平原縣城一帶,餘地都是深山沼澤,是蠻夷的勢力,而肖妃如今在荊州蠻夷中的聲望,足夠讓她得到杜弢的各種消息。
這種幫助,加上杜曾那以征善戰的水軍,配合陶侃一起出手,幾乎可以說是無往不利。
杜弢的手下不過兩萬人,在一個月內,與杜曾、陶侃激戰四次的,第一次水戰,杜弢的部眾以桔槔去擊打陶侃部下的船支,陶侃部用糞叉阻止對方木棒破壞己方的船,兩方隨後靠著蘆葦打了遭遇戰,如火如荼時,杜曾軍加入戰局,杜弢部因此大敗,部下張彥身死被殺,他也因此退守百裡外的廬陵縣城。
於是陶侃部又追擊至廬陵,雙方大戰一場,杜弢軍士氣低下,大敗而歸,此戰讓杜弢不敢出城,陶侃則圍而不攻。
第三戰便是杜弢突圍,被陶侃部下追擊,雖然逃掉了,但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