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他三丈之內, 此珠便會發光。”冼劍塵曾說。
宋潛機想起這句話時,靈珠又滅了。看來距離遠不止三丈,感應若有若無, 極不穩定。
他環顧四周,黑壓壓人群遍布兩岸山崗, 散修們大多貓在大樹梢,或躲在山石後。門派世家的隊伍光明正大站在山坡上,還打出自己的旗號召集同門。
千渠弟子和衛真鈺的銀甲擺出對陣場麵, 引來明裡暗裡上萬人觀戰。
無相或者無相背後的人, 此時正藏在其中。
易地而處,如果自己中了冼劍塵的劍,沒有挑僻靜處休養, 反而混在人群裡,一定有值得冒險的目的。
敵不動,我不動。
隻見兩岸各種法器, 徽記,訊號次第亮起,像碩大的彩燈, 將山壁照得五光十色。
滾滾紅河光彩變幻, 如一條絢爛的光帶奔流而過。
紀辰回身笑道:“各位道友,有錢的捧個錢場, 沒錢的捧個人場!”
像極街邊賣藝的招攬客人,引來眾人一陣陣起哄, 歡呼掌聲雷動。
宋潛機暗笑,這小子一貫如此,不僅自來熟,還有點人來瘋。
衛真鈺卻臉色更黑, 冷冷吐出四個字:“丟人現眼。”
宋潛機覺得奇怪,小紀丟他自己的人,最多也是丟我的人,再如何胡鬨,也輪不到你生氣。
他想了想,低聲道:
“若在此混戰,恐怕有人渾水摸魚。”
衛真鈺看他一眼,似乎有些驚訝他會提出類似關心的建議,語氣稍緩和:“我曉得。”
他這幾年聲名在外,常有人打著他的旗號作亂,讓他背黑鍋,害他吃過不少虧。
“小宋!”
宋潛機身後響起一聲驚呼。
因為“宋尋”此時站在衛真鈺身邊,散修隊一路驚驚乍乍風風火火地衝上來,沒有被銀甲隊阻攔。
“你說出去轉轉,怎麼轉到這兒了?咱們走,彆妨礙衛王的大事。”隊長陸周一邊大聲說,一邊傳音道:“讓你出頭爭麵子的時候你不去,現在站這麼前,被千渠那邊記住了怎麼辦?!宋王豈是好得罪的?!”
宋潛機忍俊不禁,摸了摸臉頰:“我長得平平無奇,他們記不住。”
衛真鈺垂眸看著陣線:“既來了,便站我身後看。”
散修隊喜出望外,向衛真鈺道了謝,亮出法器劈掃密枝,清出一片視野開闊的觀戰地。
張猴躲在樹上,戰力較強的隊長和劍修等人站在前方,陣修醫修以及“宋尋”站在稍後位置。
宋潛機看他們精神奕奕,雙眼發光,其他旁觀者也大多如此。
早知今夜,該從千渠帶些瓜子花生果脯蜜餞。
銀甲隊蓄勢待發,仿佛隻要衛真鈺一聲令下,大河是火海煉獄也要不眨眼地闖過。
衛真鈺隻招李次犬出列。
李次犬聽他分析麵前的大陣,神情凝重。
衛真鈺最後道:“你是我教出來的。”
李次犬精神一震:“必不負重托!”
他正要上前,卻被宋潛機拉住手臂。
“此陣不僅在河中,也在河麵上空,陣法借助水流,裡外十二重變化,獨闖不智。”
李次犬驚道:“小宋,你看得懂陣?”
“略懂一點。”
李次犬以為宋尋擔憂自己:“沒事,比起布陣,我更擅長破陣。”他笑起來,“何況我和紀編修年紀相仿,又幾乎同時入道,我也想看看,到底誰的陣術造詣更勝一籌。”
宋潛機微怔。
他恍然發現,哪怕對方笑起來再和氣親切,也是一個正在闖蕩天下的年輕人。
他們熱切地想要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並且樂意為之承擔一切後果。
他雖不願見任何一方損傷,此時也隻能放開手,望向同樣興致勃勃的紀辰:
“去吧。”
我尊重你們互錘的權利。
李次犬提起靈氣,放聲道:“漠北李次犬,前來領教紀編修高招!”
千渠眾人本以為衛真鈺要讓銀甲隊強行衝陣,不曾想他也派出一個陣師,來與紀辰一對一打擂台。
出於對紀辰的信心,登時一陣叫好。
觀戰眾人亦紛紛感歎,衛王做事講究,有王者之風。
大風怒號,波濤湧湧。
明月照大河。
紀辰一撥陣盤,笑道:“趙道友,恭喜你功德圓滿啦!”
話音剛落,河中一道人影破水而出,條活魚被巨浪拍向岸邊,忽而又被陣線兜起,輕飄飄落在岸邊草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