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傅邊洲打好火後, 蘇然在河灘後坐了一下午。落在他身上的陽光悄無聲息地變了顏色,從盛夏午後的耀眼,到金燦的黃昏,再到黃昏慢慢退去, 四周黃金暗了下去。就在幽蘭如墨的夜色, 即將要將蘇然所包圍籠罩時,身後傳來一聲叫聲, “蘇然!”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是傅粥粥的聲音。
蘇然回頭看去, 見傅粥粥正和傅邊洲並肩站在一起, 一大一小, 一高一矮。傅邊洲表情一向古井無波,頭顱仰著,看人時,總帶著幾分睥睨眾生的味道。倒是傅粥粥, 睡了一下午,睡飽了, 這會兒精神狀態好得不得了,說句滿麵紅光都不為過。
從傅粥粥的位置跑向蘇然所在的河邊, 如果不想繞路,要穿過一段到人腰高處的灌木叢。濃密的灌木叢上布滿尖銳的枝丫,灌木叢下是臟兮兮的淤泥。
傅邊洲站在原地沒有動, 傅粥粥扭著身子, 一鑽一鑽地擠過灌木叢, 跑到蘇然身邊, 嘰嘰歪歪,“蘇然,我睡醒了, 找你找半天都沒找到,你怎麼到這來了?”
“我小叔叔還問你去哪兒了。”說到這裡,傅粥粥轉頭,看向站在前方五六米遠處的傅邊洲,“我一猜你就在這裡,所以我就帶著他來了。”
蘇然跟著他一起看向一旁的傅邊洲,男人身形挺拔,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蘇然收回視線,嗯了聲,沒有正麵回答傅粥粥的問題。他站起身,往家裡走去,“走了。”
自打蘇然給傅粥粥貫徹了,要先考慮自己,再去考慮彆人的觀念,尤其傅粥粥早上向蘇然提出蠻橫需求,要求蘇然背他回家後,蘇然還真背他回了家後。嘗到甜頭的傅粥粥,這會兒膽大包天,衝蘇然伸出雙手,撒起嬌來,“你抱我走,我好困。”
跟誰在這兒撒嬌呢?真把自個當個小寶貝了?能不能有點出息?
蘇然蹙眉,嫌棄地睨了眼傅粥粥,大步躍過他,繞開擋在身前的灌木叢,徑直往前走,“自己往回走。”
傅粥粥:quq!
果然溫柔的蘇然,隻是時段限定款,冰冷無情才是他的本色!
傅粥粥自我療愈了會兒,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後,他顛顛地跟在蘇然屁股後,暗戳戳地背刺蘇然,“不背就不背,你凶什麼凶嘛~”
一旁的傅邊洲看著兩人的互動。
在傅邊洲記憶裡,傅粥粥是個很難搞的小孩,眼睛長在頭頂上,瞧不上任何人,一向唯我獨尊,他不吃軟不吃硬,不記吃也不記打,氣走的保姆阿姨排隊能繞地球三圈。以前,傅粥粥的父母還在世時,夫妻倆人經常被傅粥粥氣得半死,拿傅粥粥一點辦法都沒有。在傅粥粥父母沒有出事兒時,傅粥粥對傅邊洲都不帶有好臉色的,一副傅邊洲大不如他的架勢,相當狂妄欠揍。
等傅粥粥父母去世後,傅粥粥被傅邊洲收養,大概是傅粥粥意識到了自己現在在寄人籬下,他唯一的依靠隻剩傅邊洲,要是傅邊洲遺棄他後,他就隻能去孤兒院了。傅粥粥這才慢慢收斂一些,不敢再對著傅邊洲張牙舞爪,同時開始畏懼討好傅邊洲。
可這些都是一些外在因素,才勉強讓傅粥粥安省一點,不得不低頭,在傅粥粥心裡,他仍是看不起任何人,骨子裡的本性沒有變。
這樣的傅粥粥竟會屈服於蘇然,像個跟屁蟲一樣粘著蘇然,難以想象。
蘇然往家走,傅粥粥跟在蘇然身後,傅邊洲跟在兩人身後,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
到家後,蘇然瞥了眼垃圾筐。果不其然,在垃圾筐裡發現了不少剩菜,那些菜被炒得四不像樣,又黑又碎,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原型是什麼。要是沒記錯的話,那些菜是之前傅邊洲從地裡摘的,自己要去做飯,自己炒著吃的。
這麼看,傅邊洲的廚藝水平也不怎麼樣,那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過苦日子?現在對於傅邊洲來說的最優解,應該是儘快和他辦理離婚,然後傅邊洲可以帶著傅粥粥回歸正常生活,或者再將他當作老媽子,把傅粥粥繼續扔給他照顧。
蘇然的視線落在傅邊洲的胳膊上,借著探照燈,蘇然隱約能看見傅邊洲胳膊上有幾個紅點,目測是做飯時被油濺上去的。
察覺到了蘇然在看自己的胳膊,傅邊洲若無其事地將胳膊藏在身後,他跨進屋裡,指揮傅粥粥去洗漱睡覺。
傅粥粥白天補覺睡了一上午,這會兒哪還能睡得著,劈裡啪啦地喊著不睡覺。傅邊洲隨手拿起桌上的奧數題,衝著傅粥粥晃了晃,語氣冷冰冰,“不睡就下來做題。”
阿西!這下算是戳中了傅粥粥的死穴,他生無可戀地往床上一躺,傅邊洲淡淡一句閉眼的命令後,傅粥粥在線表演三秒入睡大法。
夜色已深,傅粥粥入睡,傅邊洲環繞家裡,隻有一張簡易木板床,如果要擠的話,再擠兩個大男人也能勉強擠下。
-我怎麼感覺傅總對蘇然還有意思呢,不然為什麼不直接去離婚?
-支持老公離婚,老公獨美,老公是大家的,是社會的財富!
-蘇然看上去是真的一心想離婚啦。
-那這事兒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啊,所以一張床,今晚要怎麼睡?
-現實版的同床異夢嗎?
-好奇!
蘇然沒有在房間裡,傅邊洲關了屋裡的燈,不顧彈幕上各家看熱鬨的粉絲,他掐了直播設備,走到屋外。屋外黑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掛在屋頂上的一盞探照燈,提供光源。但那探照燈也因為許久未充電,此刻變得有些昏暗。
蘇然坐在一棵樹的樹枝上,他位居高處,在傅邊洲從小屋裡邁出腳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傅邊洲的身影。
環顧四周,傅邊洲並沒有找到蘇然的身影,正當他打算出去再找找蘇然時,身前傳來一聲輕響,傅邊洲順勢看去。
是蘇然的腿從一棵樹的樹枝上垂了下來,蘇然正在用叢林靴的側麵敲著樹乾。鞋子砸在樹乾上,發出聲音,其目的告訴傅邊洲他在這裡,示意傅邊洲不用再出去找他。
傅邊洲未曾想過,蘇然會坐在一棵樹上。那棵樹目測快有兩米,他想象不到蘇然是怎麼上去的,難怪他之前沒看到蘇然。
“聊聊?”樹上蘇然開口。
傅邊洲走向他。
這是願意聊的意思,蘇然從樹上一躍而下。在傅邊洲在他前麵停腳時,他正好穩穩地落在傅邊洲麵前,直起身,“什麼時候去辦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