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遠遠站在高處, 眸色冰冷, 姿態睥睨。
他明明看見了她, 卻不急著過來抓她,而是穩穩站在那兒,她甚至能清晰看見他眼底冷漠戲謔的涼意。
仿佛貓看見老鼠一樣的,不急著捕殺,而是放縱它逃竄、掙紮, 最後在它無力逃跑徹底陷入絕望的時候,慢條斯理的按住它、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看樣子他不打算親自動手,而要眼看著她被他的小弟們抓住,像犯人一樣被生生押送到他麵前。
這聽起來惡意頗深, 但殷宸卻微微鬆了口氣。
不管什麼原因, 隻要他暫時不動手,她就還有苟的機會。
她扭過頭去,看見阿諾阿丫兄妹倆被衛兵們層層押解著,阿諾用力抱著瑟縮發抖的妹妹,即使被無數木倉口指著腦袋,神色卻意外的冷靜。
隻是當他看見殷宸的時候, 瞳孔一縮,開始瘋狂的搖頭。
“不要。”他無聲的說著口型:“不要過來, 大人快走!”
但是晚了,層層包圍的機甲和戰車都緩緩轉向而來,天上大大小小戰艦投射下來的光束交疊在她身上,刺的她眯了眯眼。
殷宸含了一下嘴裡的奇石, 後牙嘎嘣嘎嘣又咬下來一塊嚼碎了吃。
滾燙的富有爆發力的能量流從胃部流轉全身,她握了握拳,毫不猶豫直衝而上!
修長的腿橫掃,踹飛揮刀而來的高大機甲,在能量光束交織成的大網中旋轉而過,幽藍的能量場化為鋒利的箭矢刀割麥子般掃倒一排排的衛兵,天上掃射來的子彈儘數被撐起的屏障阻攔。
璀璨瑰麗的能量光波閃耀這一方天地,橫飛的彈藥擊塌了搖搖欲墜的大樓,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殷宸穿越層層狙擊跳到阿諾阿丫身邊,能量場抵擋住所有撞擊而來的碎石炮彈。
兩個小孩兒愣愣的抬頭看她,被她挨著摸了摸腦袋。
“不怕啊。”她安撫道:“這就帶你們走。”
遠方高塔上,看見這一幕的男人瞳孔微微一縮,幾息的沉默之後,他像是忍無可忍,直接自高塔上跳下向這邊衝來。
殷宸驟然覺得渾身汗毛炸起,本能尖叫著有如被野獸襲擊的危機感,她毫不猶豫的抓著兩個小孩兒往後退開,幾乎就在她退開的下一瞬,一個巨大的深坑出現在她剛剛站立的地方。
她拎著兩個小孩兒的衣領,看著單膝半蹲在深坑中央的男人慢條斯理站起身,長身玉立身姿筆挺,雪白的袍角翩飛,矜貴肅冷的風姿灼眼。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
教授緩緩抬眼看來,眸色幽深平靜,殷宸卻覺得仿佛有一層層的刀在自己身上剮。
“教授,好久不見,您的風姿一如往昔呢。”人魚歪著頭輕笑,巧笑倩兮的模樣能軟化一切寒冰。
但他已經不會再上當了。
教授漫不經心的抬起手,巨大的能量旋風憑空自他身後出現,卷集著周圍所有的金屬碎石與大樓碎片,像一把開天的劍直直貫通天地,氣勢恢弘而殺意十足。
“今天,你不能走。”他輕緩的一字一句:“你要為你所做的錯事負責。”
她背後殺出的後路重新被衛兵們堵住,高大的機甲交疊堵成密不透風的屏障,帶著兩個孩子,即使是她也不能一擊衝開逃跑。
人魚舔了一下後牙。
她慢慢往後退,邊笑道:“錯事,我做了什麼錯事?我不是一直在做教授讓我做的麼?更隱忍、更強大、更狡猾,我把您交給我的都好好運用了呢,您為什麼還要生氣呢?”
男人盯著她的眼神更冷,半響,他輕輕勾了勾唇。
“是的,但是我教你的這些,不是讓你用來忤逆我的。”他道:“那麼今天我再教你一個道理,叫強者為尊,教教你什麼是弱者該有的敬畏和臣服。”
他話音剛落,骨節分明的手驟然一握,能量旋風咆哮著襲來。
殷宸猛地跳起,幽藍如大海的能量場隨著她的身形拔地而起,凝聚成厚重的屏障,卻在金屬旋風中被一層層割開,殷宸隻得再加大輸出維持屏障的穩定。
兩方能量一時僵持在那裡形成對峙之勢。
教授眯了眯眼。
“怪不得你敢出現在我麵前。”他輕輕嗬了一聲:“在這裡得到了奇遇是麼?”
“是的呢。”人魚還在不知死活的挑釁著:“還要多謝教授呢,是教授一次次幫助我才有我的今天,我心裡一直對教授感恩戴德呢。”
教授並不惱怒,微微垂眼,眸色淡沉。
“是的,那是我的失誤,而現在我正在將它糾正回正軌。”
他的袍角像被大風吹動,高高的往後揚起,冰藍色的眸子漸漸覆蓋上一層冷銀光澤。
這副神情殷宸熟悉。
就在那天他們的飛行器降落這星球的時候,被她愚弄而暴怒的男人也是這樣。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他那遮蓋的嚴嚴實實的披風和麵具之下,一定是迅速攀升覆蓋的銀白金屬紋路,像一個褪去了人皮的機械人,露出真正鋼筋鐵骨的、精密而冷酷的肌理。
這是要開大啊!
殷宸把最後一口奇石嚼碎咽下去,覺得這不行。
雖然有了這麼大塊奇石加成,但是她現在還乾不過他。
不行,不能硬剛,她得想法子苟過去。
她一狠心直接堵塞部分經脈,因為無法分流而驟然狂暴的能量在經脈中奔湧,齊齊往她心口衝撞,她突然膝蓋一軟,直接自半空中摔下,生生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然後痛苦的蜷縮起身體。
阿諾阿丫被摔懵了,爬起來驚恐的跑到她身邊:“大人,大人您怎麼了!”
弗雷德正猛烈攀升的氣機一頓。
他看著她在地上蜷縮、輕顫,那兩個小孩兒焦急的在她身邊呼喚。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而是近乎嚴苛冷酷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有多奸猾,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這很可能就是她的又一個詭計。
金屬旋風終於衝破搖搖欲墜的幽海屏障,氣勢洶洶的向她席卷而去。
弗雷德冷冷的盯著。
二十米,十米,五米...
她突然一下抽搐,噴出一大口黑血,觸目驚心的傾灑在土黃色的地上。
男人的瞳孔驟然緊縮。
阿諾眼睜睜看著金屬旋風衝來,他咬著牙擋在妹妹和昏迷的大人麵前,微薄的能量屏障執拗的升起擋住他們,但在旋風麵前就如螳臂當車。
勁風的邊緣在他臉頰刮出道道血痕,他不得不側過臉閉上眼,就在他咬牙等著被千刀萬剮的時候,旋風戛然而止。
他愕然的睜開眼,看見一身長袍的男人麵無表情的繞過他,鬼魅般直接出現在倒在地上的女人旁邊。
阿諾忙撲上去:“你做什麼,不許碰大人!”
教授沒有給他一個眼神,阿諾卻突然覺得渾身僵住,他奮力的站在原地掙紮,四肢卻像陷進沼澤裡動彈不得,連喉嚨裡都被什麼堵住,隻能眼睜睜看見那詭異的男人單膝跪下,冷著臉把女人抱在懷裡。
纖弱美麗的少女虛弱的軟倒在他懷裡,狂躁的能量流轉她全身,她的皮膚上崩出幽藍色的花紋,鮮血從毛孔中滲出,看著讓人心悸。
教授扭過她的臉,看著她瞳孔微微發散的狀態,臉色極為難看:“你怎麼敢一次吸收這麼多狂暴的能量,你想死嗎?!”
人魚輕輕咳了一下,小小的臉柔弱的倚在他胸口,唇角沁著的鮮紅的血珠沾臟了他雪白的布料,刺目的淒豔。
“弗雷德,我好想你...”她的嗓音柔軟:“對不起啊...”
“你的歉意虛偽可笑,毫無誠意。”教授冷冷打斷她,寒涼的掌心握住她纖長的脖頸,她體內奔騰翻滾的能量像是終於找到了出口,源源不斷的傾瀉而出。
人魚輕輕吐了口氣,愛昵的蹭了蹭他,帶著幾分委屈:“可是我想變強啊,我不想讓你失望,我想成為你的驕傲。”
“閉嘴。”
過量的能量順著男人的手傳遞,他白皙的手背本能的覆上了冷銀的機械暗光,等人魚的呼吸漸漸平緩了,他收回手,淡淡道:“這樣拙劣的謊言,你說著不覺得惡心,我卻已經聽的厭煩,我隻希望你最後一次記住——”
他掐著她脖頸的手微微用力,眸色鋒寒如刀,一字一句:“——不要再妄圖能背叛我。”
人魚扁了扁嘴,伸出手臂環著他的脖子,軟軟的撒嬌:“把我的力量還給我嘛,那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
教授冷笑一聲,根本不理會她的癡心妄想。
他要放開手:“你自己站起來走。”
人魚用力摟著他的脖子:“不要嘛,我好難受,你抱一抱我。”
教授直接扯開她的手,平靜道:“你自己走,或者我打斷你的四肢拖著你走。”
人魚打量他臉色,意識到他說的是認真的。
她識相的站起來:“我跟你走。”
她想了想,又趕緊拉過阿諾阿丫:“我要帶著他們一起走。”
“你在和我談條件。”教授似笑非笑:“一個階下囚,你有什麼資格與我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