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含笑, 雙手攤平掌心向上，那是一種清楚明白的坦誠態度。
江千柔長睫亂顫，眼神失焦，“我不知道, 我有點亂。”
他一股腦和她說了太多，她有些驚懼不安的, 尤其是本來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修真人士, 忽然之間成了不是唯一的存在。
尹臨川打開了另一側的車門, “我先開車，你在後排想一想,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他的長腿邁了出去, 那種侵占十足的感覺就消散了。
江千柔心中也放鬆了不少。
坐在後排打開了窗, 散掉了車廂裡那種交纏在一起的香水味道。
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攪在了一起, 上次周執給她的感覺實在太差了, 加上順利轉學，她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學習，隻是他的舉動讓她的心亂了。
她很清楚地記得她的手被他握住的感覺，帶著篤定的霸道, 不許她逃避。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展現他霸道的一麵，意外的……不讓人討厭, 反而是心跳失衡到宛若在懸崖邊，強烈的失重和暈眩感讓人覺得下一刻就會墜下去。
等到到了目的地，江千柔就被他牽著下了車。
江千柔以為她會帶自己去江邊這樣的地方，意外的是一個離她家街區有點距離, 但也不算太遠的街心花園。
這個小花園是城市綠道的一部分，這樣的秋夜裡沒多少人會選擇在這裡坐下，沒有江邊那麼冷，但也說不上是多浪漫的所在，所以很是清幽。
他拉著手帶著她順著不算高大的桃樹往裡走，等到了一個長椅，擦拭乾淨，才坐了下來。
“你是什麼時候恢複記憶的？”
這個不算大的街心花園裡種了桂花，桂花初綻，芳香在靜謐夜色裡浮動。
這個問題要比他亂七八糟的動作，他篤定的“我覺得我們很合適。”要溫和的多。
江千柔鬆了一口氣，斟酌了一下，“初中的時候。”
“要比我早。”尹臨川顯然顧慮要比江千柔要小，“我是在車禍之後。本來是打算和你一樣好好學習，走科研之路，冥冥之中覺得這樣更合適我，車禍了之後，意外發現，開一個娛樂公司，發行唱片，扶持起來藝人，會有微弱的信仰之力。”
“那你的天分要比我高。”江千柔小聲說道，“這種外力我沒辦法借。”
“雙修之後可以。”
江千柔漲紅了臉，“彆、彆胡說。”
她以為他們在正經地說話，誰知道他就冷不丁說這樣的話。
“你還小。”尹臨川拉著她的手，手指拂過她細膩的手背，“我沒有踩去試探這個世界法律底線的問題。放心，恩？”
尤其是最後一個字，微微上揚，從鼻腔裡出來帶著點勾人的味道。
像是細小的電流竄了全身，她想要收回手，但他不讓，含笑看著她，“我前世是潛淵大陸，四大門派的天衍宗的子弟，字臨清。”！
江千柔有些震驚！
聽到了這個名字，江千柔所有的綺麗心思都去了九霄雲外，小心翼翼地說道：“臨清尊者？”
這個稱呼讓尹臨川一愣，有些訝然地看著江千柔，“許久沒有聽到了這個稱呼，你知道我？”
她怎麼會不知道？
前世的她出身在鄉野，天衍宗過來選有靈根的人，她有靈根，而家裡萬般寵溺的弟弟沒有，弟弟霸道的不許她去，父母也打算絕了她的心思，幸好那位選徒的仙師仍然是帶上了她。
有靈根，父母卻想要斬斷她的求仙路，江千柔與江家的仙緣很是淺薄，在斬塵緣的時候，隻用了銀子就斬斷塵緣。
小小的靈舟化成了巨大的靈舟，她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忐忑與恐慌，她連字都不認識，怎麼學習仙法？
她自卑而又惶恐著，覺得自己會不會被趕回去。
在帶著滿滿一舟孩子回門派的路程裡，那位笑嗬嗬的仙師很是平易近人，緩解了她的憂慮，“不要擔心不識字的問題，既然選了你們，就會一一教導你們。以前的時候，一般都是從世家選人，自從青雲峰有了那位臨清師弟，這一次門派選拔就擴大的範圍。”
那時候是她第一次聽到臨清這個名字，後來知道他是天衍宗的意外，妙法尊者帶回了這個孤苦的孩子，因為天分極高，讓天衍宗不光接收世家的孩子，還會從鄉野裡選人。
臨清尊者是天靈根，天分極高，又是念舊之人，他主修劍道，因為師父所在的座峰擅長陣法、卜算等雜學，他也跟著一一學了。
臨清尊者的天分高，而她築基甚至都需要丹藥做輔助。
她還在外門的時候，見過那位臨清尊者與人鬥法，手執清風劍，一席白衣，劍鋒銳利，動人心魄，她也從那場比試裡見到了他的與人爭與天爭，心境上得到了突破。
他居然是臨清尊者，江千柔再看看他拉著自己的手，有一種褻瀆了尊者的感覺，這一次用上了靈力抽了回來。
麵對尹臨川態度也畢恭畢敬了起來。
尹臨川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還有江千柔變了的神色，麵上第一次出現了煩惱的表情。
他行事素來是坦坦蕩蕩，猜測兩人許是一個修真界來的，但萬萬沒想到，這位聽到了他的名字，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很正經了，什麼臉紅心跳都煙消雲散。
“臨清尊者。”江千柔小聲說道，“我也是天衍宗的弟子，比您晚些入門。”
尹臨川這會兒麵無表情，額頭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瞧瞧看，都用上了尊稱。
江千柔：“因為妙法尊者帶回了您，天衍宗不光是接收世家子弟，還會從鄉野裡選人，我是沾了您的光，得以入宗門。入宗門要走天階，我在天階上表現尚可，但靈根不高，最終去的是外門。我用了大量的時間修煉，內門嫡子築基期的時候，我還是靈動三階。”提到了自己的進展，她有些羞愧，“我想多做一些任務，逼著自己在鬥法之中進階。”
結果最為關鍵的晉階還是靠著臨清尊者。
“我在修煉的時候，就是聽著尊者您的名諱。”江千柔說起來語氣有些雀躍，可以說天之驕子的臨清尊者是她心中的高峰，讓她與臨清尊者在一起……她想也不敢想，能和尊者這樣說說話，她的心情就很好，摒棄掉所有不該有的念頭，生怕褻瀆了臨清尊者，“我不知道您是怎麼到這個世界的，我是因為大能鬥法，我承受不住，便隕落了。”
江千柔的表現實在像是這個時代追星的小迷妹，看著他的眼睛雖然是亮閃閃的，但並不是他想要的那種亮光。
尹臨川一直是黑著臉聽江千柔說話的，甚至有些後悔自己說出過去的經曆。
怎麼忽然就成了這種節奏？
前世他心求大道，未曾有旁的心思，但出門曆練遇到了其他宗派的仙子，態度可不會像是江千柔這樣，或是大方想要求雙修，或是提議聯姻，他不過淡淡從那些女子身上瞥過，便是羞紅了臉，輪到了江千柔……
怎麼就成了這樣？！
拚命地把他退回到高位，隻許他做她的偶像。
越往後聽江千柔的那些經曆忽然就神色變了。
尤其是說到了大能鬥法的時候，更是一種微妙的神色。
原來……他們的緣法竟是那麼早。
尹臨川肯定地說道：“你入門時候，賜字雲菱。”
江千柔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會從自己的偶像口中聽到她上輩子的字，一瞬間有些恍惚。
“你是不是太沒有自信了，雲菱師妹。”尹臨川逼近她，兩人的麵容貼得很近，他的溫熱呼吸拂在她麵上。
她忍不住往後仰去，結果被他握住了腰身。
透過衣料可以感受到他手掌的熱度，他不僅僅是上輩子天衍宗那個讓她敬仰的臨清尊者，也是喜歡她的尹臨川。
這種清晰的認知讓她窘迫地想要躲避，卻感覺到他的指腹在她腰間摩挲了一下。
哄得一下頭皮炸開，她熱得要發燒，心跳得覺得她是不是又要心臟病發。
如果地上有縫，她甚至立即就想要躲藏起來，這種被人曖昧地攬到懷中，是她從沒有過的經曆。
“登天梯的時候，你是你們那一屆唯一一個，登得最快的，”似乎根本沒有心魔兩字，尹臨川當時聽師傅提過，可惜這個女孩子雖然心性堅韌，但是靈根實在太差了，按照宗門規定必須去外門。
當時師父是這樣說的，“臨川，這次登天梯那個女孩子和你當時很像，我一看到她就想到了你，最妙的是她天分也不高，等到熬過了外門弟子的經曆，我就把她弄到青雲峰來。”
妙法尊者所在的峰是靈氣最為稀薄的，他也是幾位收徒的長老裡天分最為不高的，本來撿回了尹臨川，玉檀峰的長老想要收他為弟子，但是尹臨川認準了他，不肯去彆的峰。
雖然有了天衍宗天分最高的尹臨川，妙法尊者收徒還是在其他長老裡排在最後的。
“我果然沒有看錯那個孩子，她是所有的外門子弟裡打坐時間最久的。”
“修仙資質很重要，玉檀那邊最看重，我還是更看重心境，咱們青雲峰的都是好孩子。”
師傅絮絮叨叨，總是提到這個外門弟子，他也把人當做他的半個師妹。
“哎，雲菱停留在這個境界有點久，今日裡你要鬥法，能順帶點撥一下她是最好的。”
甚至在她最後一次外出任務，師父的意思是，人回來了，就直接入他們峰，沒想到還沒有等到她回來，他交任務的時候，親眼見到了注入了她心尖血的那盞燈熄滅。
“師尊善卜算，曾算過我與你有些緣法，沒想到應在這裡……”
她這樣的外門弟子，在鬥法之中亡故也沒人替她收屍，他親見她的燈熄滅，出了一趟門，將她帶回葬在他們青雲峰，也按照師尊的意思，將人記在他們青雲峰，從輩分上來說，她便是他的小師妹。
江千柔聽得愣愣的，在修真界她實在是個透明不過的炮灰，跟她毫無乾係的大能鬥法，她都沒辦法逃開。
萬萬沒想到，妙法尊者竟是如此看重她。
甚至她已經去了，還將她葬在青雲峰。
而且……臨清尊者天分極高，一直是她仰望的存在，沒曾想，居然兩人還有這樣一種奇妙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