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母麵上對容與的喜愛之色消失, 她戒備地問:“你想說什麼?”
事到如今,她怎麼會不明白青年是帶著目的接近她。
“夫人放心,我並無惡意。隻是我被那個人渣騙走一切, 也不想再看到有人上當受騙。看到令千金和他走得很近, 就想來提醒。”青年麵容苦澀,模樣很是可憐, “他慣會裝模作樣, 騙財騙色,當初哄得我將父母留下的所有遺產都給了他,才有他白手起家的資本。他有錢後轉眼就把我趕出家門,幸好我又遇到顧先生,才不至於無家可歸。”
丁母神色凝重,她之前隻覺得張文凡不靠譜,可如果青年說的是真的,那就是人品敗壞了!
“你有證據嗎?”
“怪我傻,當時沒想過防著他,沒有留一手。”容與後悔道, “不過我們當初生活在東城區烏水巷2號樓,那裡的鄰居現在應該還沒有搬走, 問一問就知道情況。”
西城區是章華市的富人區,東城區就能堪比貧民窟。當初張文凡投資失敗破產,就是住在那裡, 池漁無怨無悔地陪他窩在那個小屋子裡吃苦,周圍鄰居都看得到。
張文凡發達後拚命想掩飾這段不光彩的過去,可隻要做過就會留下痕跡。他已經給出詳細地址,丁家循著蛛絲馬跡一查,絕對會發現張文凡曾經和池漁同居過的事實, 也會發現張文凡最初的本錢來曆不明。
張文凡當然不是同性戀,他恐同恐得要命,卻為了得到池漁的財產而假意答應當他男友。既想要財產又不想擔上這個“汙名”,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同性本身不是汙點,同性騙婚卻是絕對的卑劣。丁家絕不會讓女兒受如此委屈,他們的怒火也不是張文凡能承受得起的。
丁母忍著火氣道:“我會去查證。”
事實上她已經信了,青年很得她好感,看著那麼乖巧可愛,又是顧明淮的人,對她有什麼撒謊的必要?倒是張文凡,她早就看不順眼,她看不到那人對女兒的真心,爆出人品問題簡直是順理成章。
“他是個同性戀,還騙我女兒感情。”丁母克製不住憤怒,“豈有此理!他就是圖我們丁家的家業嗎!”
容與:自信點,去掉“嗎”。
容與落寞道:“這我不敢確認,但我的家業,確實是被他騙光了。”
這句話比信誓旦旦地講“我覺得他確實是圖你們家業”還要管用。這是個猜測,而容與講的是既定事實。
丁母氣得發笑:“好得很,他裝得真是好得很。這麼久都沒問我們丁家要過一分錢,原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容與適時給出最後一擊:“沒要錢麼?恐怕未必。”
丁母已經很信任容與,忙問:“怎麼了?”
容與不動聲色:“大前天奇貨拍賣會上,我看到令千金與張文凡待在一起,才知道他們關係匪淺。”
“您不妨問問,您女兒的項鏈哪兒去了?”
丁母麵色一變。
好極了,自己女兒都敢聯合外人欺騙她了!那張文凡果然是個禍害!
丁母捂住胸口,氣得一陣胸悶。
容與安撫道:“夫人消消氣。”
丁母擺擺手示意沒事。
稍微平靜下來後,丁母頓時對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同情不已:“謝謝你的提醒,不然我們還不知道要被那畜生騙到什麼時候。能加個微信嗎?以後有事方便聯係……那種人渣敗類不值得你再為他傷心,祝你和顧總幸福。”
“當然可以。”容與將最後一口蛋糕吃完,微笑道,“也謝謝您的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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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起身走了。丁母坐在沙發上,越想越氣,起來走到丁薇薇身邊,麵色很不好看。
丁薇薇不明所以:“怎麼了?媽。”
丁母剜她一眼,忍著氣道:“跟我上樓。”
……
“媽,你乾什麼呀?”丁薇薇被丁母拉進房間,感到莫名其妙。
“項鏈呢?”丁母板著臉問。
丁薇薇一噎:“什麼項鏈?”
“彆跟我裝傻,媽送你的那條。”
丁薇薇吞吞吐吐道:“不是說了壓箱底了嗎……”
丁母追問:“放哪兒了?拿出來。”
丁薇薇眼神躲閃:“我忘了,哎呀我首飾那麼多,怎麼記得住……”
丁母見她言辭閃爍的樣子,哪兒還有不明白的:“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把項鏈給姓張那小子當抵押品了?不然就憑他能買得起奇貨的東西?”
丁薇薇是個藏不住事的,聞言臉上一慌:“媽,你,你知道了啊?”
完了完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叔伯捅到爸媽這兒的,果然是紙包不住火。
丁母腦袋一暈,那個青年說的是真的,那另外幾件事恐怕也不會有假。
她盤問道:“你給他買什麼了?張文凡天天在你爸媽麵前裝得視金錢如糞土,原來是背後有你這座金山供著,你還為個野男人騙起你爸媽來了?”
“媽你彆說得那麼難聽,文凡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借項鏈不是為了揮霍。”丁薇薇一急就什麼都交代了,“他是為了買那塊雙魚玉佩送給顧總。顧總不是喜歡玉嗎?隻要和顧總搭上線,他生意就會越做越大,就能讓你們滿意了。你們整天嫌他窮,根本看不到他的努力!”
“用你的項鏈抵押玉佩,他拿去討好顧總?”丁母恨鐵不成鋼道,“丁薇薇,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女兒,你真是笨啊!他這招叫借花獻佛知不知道?咱們家和顧氏也有生意往來,你不給你爸發展人脈,你就這麼吃裡扒外?”
丁薇薇解釋:“文凡他不是外人,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他根本不愛你!”丁母怒氣衝衝,“他是同性戀你知不知道!”
丁薇薇一愣,搖頭道:“媽,你為了讓我們分手,這種謊話都編得出來,我是不會信的。”
“證據我會去查,要是真被我發現他騙婚騙財,他下半輩子休想好過。”丁母嚴厲道,“你立刻跟他分了,要是不分,就憑那條項鏈,我也能把他送進監獄!”
丁母也是事業上的女強人,這點魄力絕對有,她絕不容許女兒受到傷害。
丁薇薇被棒打鴛鴦,覺得丁母十分無理取鬨:“媽你這是在乾什麼?他一沒偷二沒搶,項鏈是你送我的,也是我自願給他抵押的,怎麼就要進監獄了!”
“我是送給你,那是口頭饋贈,沒有書麵證明,真上法庭你拿得出證據麼?現在就是我的項鏈被人拿去抵押,是偷是搶,由我說了算。”丁母冷漠道。
三千萬可不是個小數目,判個無期徒刑都夠了。
“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文凡往死裡逼,反正我就是愛他……”
“啪!”
丁薇薇不可置信地捂住臉:“媽你竟然打我?”
還是在她生日的時候打她?
丁母失望道:“都是我和你爸從小把你寵壞了,才讓你這樣單純好騙識人不清。你說我逼死他,你知道那狼子野心的畜生心裡想著怎麼逼死我們?”
丁薇薇聽不進去,她隻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長這麼大第一次被母親打耳光,她眼淚立刻奪眶而出,崩潰地推開門就跑下樓。
丁母獨自坐在女兒粉色的公主床上,發呆半晌,拿手指揩了揩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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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完成一樁任務,回到顧明淮身邊,正好顧明淮也談完正事。
“我看你和丁夫人剛才聊了半天。”顧明淮隨意地問,“聊的什麼?”
“談正事還能分心注意我,顧先生,你也不怕做生意被人坑了。我就是覺得蛋糕好吃,去問問廚師。”容與端起茶幾上的香檳酒,仰頭喝了一口,然後直接吐進垃圾桶,“噗——”
他嫌棄地放回去:“難喝。”
顧明淮端起他的杯子,沿著玻璃杯上容與剛才留下的唇印抿了一口:“這是法國最好的起泡葡萄酒,你是喝不慣酒。”
“我喝不慣?”容與仿佛聽到笑話,“我那是看不上。”
開玩笑,原世界裡他隻喝“十萬春秋得一露,一滴便可死半生”的醉生夢。這麼珍貴的酒魔王宮有一整座酒窖,容與還是千杯不醉。天界蟠桃園千年份的桃花釀,在他那兒也就配洗琉璃盞。
嘗慣瓊漿玉液,對這些凡酒都索然無味了。
“話說回來。”容與涼涼道,“某人不是覺得唾液交換很臟麼?不是嫌棄麼?怎麼還動彆人喝過的杯子啊,還專門找彆人碰過的角度……”
“那是以前。”顧明淮將香檳一飲而儘,“現在不是彆人,是內人。”
“誰是誰內人?”容與問。
顧明淮深知小魚兒霸道的脾性,很有眼色:“我是你內人。”
容與滿意了:“上道。”
“剛才的蛋糕太好吃了。”容與意猶未儘地起身,“我再去拿一塊。”
然後他搬回來一層。
顧明淮:“……”
這是把那九層生日大蛋糕直接削下來一層吧?
顧明淮看向生日蛋糕那兒,果然頂上少了一層。
他嘴角一抽:“不是要去拿桌上的小蛋糕嗎?”
“可我看這個更大啊,我都沒有全部拿走,隻拿了一層。”容與理直氣壯。
顧明淮啼笑皆非:“小魚兒,這蛋糕不是用來吃的。”
容與從蛋糕裡抬起頭:“不是能吃嗎?”
顧明淮道:“是開生日派對用來抹臉上的。”
容與驚了。
原世界人人都說他暴殄天物,他現在覺得這個時代的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容與不舍地吃著蛋糕:“那我還能吃嗎?”
顧明淮:“……你象征性詢問的時候能停一下吃蛋糕的動作嗎?”
容與:“噢,我就客氣一下。”
顧明淮:“我要是說不能呢?”
容與:“那我就不客氣了。”
顧明淮:“……吃吧。”
容與不客氣地繼續埋頭苦乾,消滅到一半,麵前的蛋糕就被端走了。
容與抬頭:“我的蛋糕!”
“夠了。”顧明淮說,“蛋糕吃多了不消化,胃會不舒服。你想吃我聘請一個蛋糕師,以後天天給你做,但得限量。”
他也不清楚一條魚吃這麼多蛋糕會有什麼後果,小魚兒人形的時候和正常人沒有不同。
容與沒執著,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該進行下一出戲了。
張文凡失手打碎酒杯後就沒再出現,不用想都知道是見到他後嚇得躲在更衣室不敢出來。
丁母是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得知張文凡真麵目後不會允許女兒再跟他交往,把丁薇薇叫上樓絕對是要他們分手。
至於那位傻白甜小姐,肯定不信母親的警告,沉浸在偶像劇中被棒打鴛鴦的悲情裡,委屈得要找男友哭訴。
容與把三人的性格分析到位,連他們的行動都想好了。他的下一步計劃,就是去找張文凡對峙,揭露渣男行為,張文凡恐慌之下必會露出馬腳。把握好時機恰好讓來找男友的丁小姐聽到,就能讓她徹底清醒。
丁薇薇是單純天真,不是是非不分,看清張文凡後自然不會再幫著他。
容與要的就是張文凡一無所有,孤立無援,連一份愛也不配得到。
不過他行動之前,得先把顧先生支開才行。
所以,他故意吃了這麼多蛋糕。
是的,就連吃蛋糕都是布局中的一環,雖然蛋糕確實很好吃就是了。
“哎呀。”容與捂住腹部,“你一說好像還真的有點不舒服。”
顧明淮神色一凝,關切道:“很難受?”
容與可憐兮兮的:“我得去趟衛生間。”
“我陪你去。”
“你就在外麵等好了。”容與說,“不至於上廁所都要跟著。”
顧明淮回擊:“我怎麼記得某條小魚兒連內褲都要我穿。”
“反正不用跟來。”容與不由分說,“有事還能手機聯係。”
顧明淮點頭:“那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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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沒去衛生間。
他直接去了更衣室。
丁家的更衣室也挺大,張文凡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敢出門。
任何人看到一個以為已死的人重新出現,都會覺得恐怖。
何況……池漁是妖。
是被他害死的妖。
他一定是回來複仇的……
張文凡渾渾噩噩地想著,渾然沒注意到身後更衣室的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
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清晰,步步都像死神腳步的逼近。
張文凡身子一激靈,轉過頭,看見那張熟悉的漂亮臉蛋,青年噙著笑,十分陽光明媚。
張文凡卻宛如被烏雲籠罩,嚇得跌坐在地上,不斷往後退。
“彆過來,你彆過來!不要殺我!”
“害你的是那個道士,不是我!你要找找他!”張文凡崩潰地擋住臉大吼。
容與站定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眼中是看螻蟻的輕蔑。
“張文凡,你倒是過得人模狗樣。”
張文凡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麵色一白:“那天在拍賣會跟我叫價的人是你!”
他果然是回來報複的!
容與微笑:“謀財害命的時候,沒想到我還能回來吧?”
張文凡激動道:“我沒有謀財害命,那些錢本來就是你自願給我的!不然我憑什麼當你男朋友!”
還有,你是妖,你本來就該死!
隻是這句話張文凡沒敢說出口,怕惹怒池漁後對方直接殺了他。
妖怪殺人,他哪兒有機會反抗?
“哦,所以你承認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我父母留下的遺產。不僅欺騙我的感情,霸占我家的財產,還要害死他們的兒子,再用這筆帶血的臟錢立你白手起家的人設,好一個身家清白的企業家。”容與忍不住為他鼓掌。
“讓我想想,我該怎麼弄死你好呢?”容與做思索狀。
張文凡驚懼不已。池漁看起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以前的池漁溫柔小意,對他講話都輕聲細語,哪像現在這樣盛氣淩人,下一秒殺了他都有可能。
“不,彆殺我,彆殺我!”張文凡爬過來想抱他大腿,被容與嫌棄地一腳踢開。
張文凡爬起來繼續求饒:“池漁,我們複合吧,我重新當你男朋友好不好?你不是愛我的嗎?不然當初也不會提出和我在一起,我,我也愛你。我們繼續好好過日子,像以前那樣,可以嗎?”
容與垂眸,好像真有點被說動的樣子:“真的嗎?你愛我?”
張文凡一喜,這條魚妖果然還是對他有感情,這麼快就心軟了。他連忙道:“我當然愛你!”
容與歪頭:“我不信,你明明還和丁家小姐在一起。”
“我不愛她!我那是為了丁家的家產!”張文凡連忙撇清關係,“那女人又蠢又煩,哪有你貼心,我怎麼可能喜歡她?”
容與笑道:“不愧是你,一點兒沒變。”
他轉身推開更衣室的門,看到門外站著的人,佯裝驚訝:“丁小姐?”
丁薇薇站在門外,淚流滿麵。
她為了張文凡和母親吵架,被母親打,正想跑去撲男朋友懷裡訴說委屈,沒想到就在門外聽完這麼一段對話。
顯得她之前和母親的置氣都像一場笑話。
丁薇薇慘白著臉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她問的是張文凡。
張文凡麵如土色,心想,完了,什麼都完了。
丁家這棵大樹是徹底攀不上了。
錢重要,命更重要,他無法當著池漁的麵給丁薇薇一個想要的回答。
張文凡隻能含糊其辭,他匆忙上前道:“薇薇你聽我解釋……”
“啪!”
丁薇薇直接甩了他一個耳光。
“我那麼相信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為了你和我媽吵架,才是我這輩子乾過最蠢的一件事!”丁薇薇摘下手上張文凡送的戒指,直接扔到張文凡臉上,“你的破東西還你,我不稀罕了!”
戒指“叮當”一聲摔到地上,丁薇薇哭著跑了。
她是來找安慰的,沒想到更加絕望。
不過也好,她算是徹底看清了一個人,不至於再跟傻子似的被騙得團團轉。
容與目的達成,功成身退。
張文凡後續會如何,自有丁家搞定,想來下場應當不會太好。
血玉鐲:這就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嗎?看不出你還挺君子。
大魔王武力征服世界,已經到達一種完全不需要費腦子的地步。這個世界容與從頭到尾沒采取任何暴力措施,僅靠嘴皮子就把張文凡的人生全毀了。血玉鐲不可謂不佩服。
容與:法治社會嘛,我動手一般都是要死人的。
血玉鐲:……你還挺遵紀守法。
容與出門轉角時腳步一頓。
好像出現了預料之外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