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黨回屋後, 尋思許久, 找徐廣進開證明信倒是沒什麼問題,那人貪財。隻要他花錢買兩包大前門香煙一準能行。
可開戶籍證明和家庭成份得要到公社去開。那就不容易了。
第二日一早,林炎城還沒起床,就聽到林建國那炸毛的聲音, “是誰偷了我的魚?我辛辛苦苦釣了三天的魚, 怎麼就剩一條了?”
林炎城穿好衣服出來, 衝著在院子裡大喊大叫的林建國罵道,“什麼偷這麼難聽, 是老子拿了你那幾條魚,咋了, 你還想把老子弄到公社批|鬥啊?”
林建國立刻噤聲,手裡的稻草往嘴裡塞, 他嚼啊嚼, 趿拉著鞋子就這麼走到離親爹三米的地方, 歪著腦袋, 抖著腿兒,話裡滿是抱怨,“爹, 你拿我的魚,你咋不跟我說一聲呢,幸虧我剛剛沒有開罵。”
林炎城理虧, “我倒是想跟你說, 可你不是不在家嘛。回來後, 我就給忘了。”走了幾十裡地,又乾了兩個多小時的農活,他渾身酸疼,哪還想得起來。
林建國沒再歪纏,左顧右盼,湊到他麵前小聲道,“您把我的魚賣了?”說著一伸手,“錢呢?給我吧。”
林炎城一巴掌拍到他手上,“你鑽到錢眼裡去了啊。那魚,我孝順你表姑了。人家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總要有點表示。”
不過表姑雖然收下了魚,卻回送了他幾尺布票,不過這就不方便跟林建國說了。
林建國撇了撇嘴,“拿我的魚幫我大哥打點。敢情他是你親生的,我是領養的。”
林炎城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說,“你才知道你是領養的啊,那等你大哥有了工作,我直接讓他給你三妹找。你就算了吧。”
見親爹不吃他那一套,林建國急了,跺了跺腳,“行,行,您是親爹。我算是認栽了。”說完,轉身就走。
林炎城在他身後道,“你什麼時候像你大哥一樣掙十個工分,我才不會偏向他。”
人高馬大的小夥子居然隻掙六七個工分,可把他給懶得。
林建國回頭嘻嘻笑,“那可不成。我現在正在長身體呢,可不能累著。”他朝著小缸裡僅剩的一條魚重重歎了口氣,“隻剩一條魚,也不夠啊。這可咋整?”
林炎城納悶,“什麼不夠?”
林建國不想說,朝開門出來的周文茵道,“周同誌,小缸裡還有一條魚,晌午,你給做了吧?”
周文茵愣了一下,點頭說好。
林炎城看著林建國的背影,總覺得他那話有彆的意思。他立刻回自己房間,朝正在穿衣的小六問道,“小六,你知道你二哥釣魚乾啥嗎?”
林建華穿衣服的手一頓,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
這下,林炎城更好奇了。
林建華眼神躲閃,被親爹逼急了,有點為難,“爹,我已經答應二哥要幫他保守秘密的。”
得了,林炎城也不問了。再問該把這孩子逼成不守信的人了,他摸摸林建華的腦袋,“小六一言九鼎,那爹不問了。”
被親爹這麼誇獎,林建華小臉漲得通紅,扯著嘴角傻笑。
屋外,林建黨從屋裡出來,見周文茵站在小缸前,麵露難色,上前尋問,“怎麼了?不會殺魚嗎?那我來!”說著挽起袖子就要撈魚。
“不是,是家裡沒有生薑。”
林建黨笑道,“咱們這兒不種薑,但是家裡有蒜啊。就掛在灶房門後。”擔心她找不著,他自告奮勇道,“我給你拿去。”
周文茵忙阻止,“不用了,我知道在哪兒。”
很快到了中午,烈日當空,陽光刺目。
一下工,林家幾個孩子爭相往家跑,你追我趕,好似家裡有好東西等著他們似的。
林建國跑得賊快,第一個衝進家門,三兩下把自己手洗了,臉抹了,而後坐到位子上,看著眾人開口,“這魚是我釣的,我要第一個吃。”
其他人也不跟他搶,等他下第一筷子。
林建國夾了魚肚子上最嫩的一塊肉,其他人等他夾完之後,也紛紛上筷子。
隻有周文茵沒有動手。林建黨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想給她夾菜,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孟浪了。想朝她使眼色,她卻一直低著頭。
他急得抓耳撓腮,眼睜睜看著那條草魚一點一點被消滅。
林炎城看到林建黨這麼好玩,心裡暗笑,側過頭出聲提醒,“文茵,你怎麼不吃啊?”
周文茵搖頭,“我今天不想吃魚。你們吃吧。”
林芳秋噗嗤一聲樂了,“啥叫今天不想吃魚?你們家都是看天吃魚啊?”
林芳夏碰了碰她的胳膊,“你瞎說啥呢。文茵姐這是看我們吃得太凶猛了,不好意思伸筷子。”
林建黨有些感動,其他人也是一臉愧疚。
周文茵趕緊解釋,“不是的。是因為我不吃蒜。”
林芳夏有些尷尬,林芳秋抽了抽嘴角,不厚道地笑了。
當著客人的麵就這麼嘲笑人家,林炎城不能姑息,“你笑什麼?這魚要是你來做,指不定要放多少胡椒呢。人家文茵呢,明明不喜歡吃蒜,可為了去腥依舊放蒜在裡麵。”
林芳秋撇了撇嘴,“那是因為咱家沒生薑。”
林炎城:“那她也可以多放辣椒去腥啊。她很能吃辣的。”
林家這幾個孩子口味也有自己的偏好,老大和老二喜歡吃辣,老三和小五小六喜歡吃清淡的,老四喜歡吃胡椒。
為了照顧大多數人,周文茵隻放了一顆辣椒提味。
這下子,林芳秋沒話可說了,低頭扒飯。
吃完飯,林建黨到代銷社買了兩包大前門往大隊辦公室跑。
可惜大隊辦公室裡隻有會計在算賬,徐廣進根本不在。
沒法子,林建黨隻能往他家跑。
徐廣進老婆馬文珍聽到門口有人喊她男人,從屋裡出來,“他不在,你去大隊辦公室找他吧。”
林建黨熱得汗流浹背,嘴裡嘟噥著,“我就是從大隊辦公室來的。”
馬文珍怔了一下,臉形有一瞬間的扭曲,手死死地捏著衣角,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發。
林建黨不是個傻子,他已經二十了,村裡的大娘大嬸說說閒話也不會特意避開他,自然知道徐廣進這人十分好色。他很快就明白徐廣進肯定又去勾搭彆人家的小寡婦或者小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