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宮素來冷清,昨日裡李容徽遇刺傷重都不曾來人探望,今日卻不知為何,一反常態,來了這許多人。
這般聲勢浩大,無端令人覺得來者不善。
棠音輕蹙了眉,自小凳上起身,對李容徽輕聲道:“我出去看看。”
說話間,外頭的嘈雜聲已經近了。棠音便不再耽擱,提起裙裾緊步往外走去。
剛轉過殿內的屏風,盛安慌慌張張地自外跑來,一把跪在她的跟前,語無倫次道:“沈,沈姑娘,外頭是——”
他說得有些急,一張口,便嗆進了滿嘴的冷風,頓時扭過頭劇烈咳嗽起來。
這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能將人嚇成這個樣子?
棠音一愣,輕聲道:“你先彆急,慢慢說。外頭的是誰?”
她的話音剛落,浩浩蕩蕩一大群宮娥侍從已如烏雲一般,湧入這不算寬闊的殿中。
而為首的,一身大紅色織金鬥篷的少女正挑著一雙柳葉眉,鳳目含嗔地望著她:“好你個音音,以前哪怕是奉清繁殿的詔,出宮前也都會來我這一趟。如今可好了,一入宮就往其他宮室走,將我忘在腦後。若不是今日寶瓶出宮給我買小玩意的時候看見你的車輦,我都不知道你入宮來了。”
“昭華?”棠音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樣,略有些驚訝。但見不是她想的那幾位可能會來找麻煩的人,心中卻也鬆下一口氣來,露了笑顏:“你怎麼來了?”
她往昭華身後那烏壓壓的人群裡望了一眼,忍不住笑道:“還帶了這麼多人手過來,這是要拿我回去?”
昭華不悅地哼了一聲,大步走上前來,唇邊點著的麵靨隨著她的語聲不滿地上下晃動:“你以為我樂意?這不是宮裡都傳,昨夜長亭宮鬨刺客。今日我想來這,母妃就非要我將人都帶去。這青/天/白/日的,還能有人行刺我不成?”
她說著皺眉道:“倒是你,嬌嬌弱弱的,身邊就一個丫鬟跟著,要真有刺客,第一個擄走的就是你!我勸你啊,還是少來這種荒僻的地方!”
棠音的眸光輕抬,袖口下的手指緊張地收緊了:“昨夜長亭宮鬨刺客的事情,六宮都傳遍了?”
那
有關於東宮腰牌之事,是不是也沒能藏住?
“大清早鬨出那麼大的動靜,能不傳遍嗎?”昭華懶懶道:“不就是長亭宮無人,讓刺客給跑了嘛,算不上什麼多丟人的事。”
棠音聽她這樣一說,便明白過來,外頭隻傳了遇刺,卻沒傳出腰牌之事,輕輕鬆了一口氣。
東宮與清繁殿勢大,以李容徽的如今處境,還是能避則避為好。
還沒待她再往深處想,一雙指甲上塗了鳳仙花汁的手已扣了住她的手腕,不輕不重帶著她往外走。
“不說這些掃興的了,陪我回殿內打雙陸去。”
“可是——”棠音話說到一半,目光無意識地往屏風後一落,步子倏然頓住,一雙杏眼也因驚愕而微微睜大了。
“你怎麼出來了,你身上的傷——”
繪著山水花鳥的水墨屏風前,李容徽靜靜披衣站著,一雙長睫低垂著,不知是寒冷,還是被殿內的穿堂風所拂過,略有些發顫。
他站得離昭華很遠,與昭華身後,眾星捧月般的人群隔出一道鮮明的距離。
熱鬨與繁華便也像是隔了一層無形的界限似的,半點也傳不到他身畔。
無端令人覺得寂寥。
棠音遲疑了一下,伸手反握住了昭華的手腕,小聲道:“你先帶著人回去,我一會兒就來玉璋宮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