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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舊影(33)
“東西可以給你。”四爺的聲音清淡, “但這麼給你卻不行。”
哪怕是兩人之間的經濟往來,還要寫個收條之類的東西。更可況這麼要緊東西, 想平白從這裡拿走?當誰是二傻子呢!萬一出了事,誰能證明我移交給你了?這責任算是誰的?
韓春林手指敲打著桌麵,這才覺得這書呆子遠沒有想象的那麼好打發。他心裡轉了個個,不想加他掌握了談話的節奏。左思右想之下, 隻得道:“如果有金陵那邊的命令呢?”
四爺這才一笑:“那也得有見證之人。”
還是寸步都不肯讓啊!
“可是多個人知道, 就多了一份風險。”韓春林試圖說服對方,“要是真走漏的消息, 那這算誰的?”
四爺嗬嗬一笑:“那就沒辦法。我覺得這樣的問題, 該由金陵方麵協調。他們總有可以指定的人吧。”
可這也意味這將來這功來得不是自己一個人的。
韓春林深吸一口氣,起身告辭:“那就按照你說的辦, 我今天就給金陵發電報,也會親自打電話的。”
四爺笑了笑:“那我等著。”
韓春林深深的看了一眼四爺, 這才起身告辭。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 陰冷的厲害, 夾在這狂風, 即便打著傘, 從林家出來身上也被漂濕了,進了汽車,車裡麵坐著剛梳攏過的女人,她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頭上淋上的一點雨水,“您生氣了,拜訪朋友不順利嗎?”
韓春林笑眯眯的, “順利!順利極了!隻是這雨太過惱人,我先送你回去。”
田芳甜甜的一笑,應了一聲‘好’,說不出來的乖巧。
等韓春林將田芳送到韓家門口,這才叫司機開車裡去。而田芳舉著傘,站在雨裡,不遠處走來一個帶著帽子的少年,披著蓑衣,身上掛著袋子,吆喝著小買賣,“烏梅乾……烏梅乾……”
那聲音叫田芳又一瞬間的僵硬,在門房的催促聲中,到底朝那少年招手:“賣烏梅的,你過來一下……”她掏出兩毛錢,等少年靠近來才道,“我買一點。”說著話,卻不敢看少年的眼睛,突然就會覺得自己汙糟極了。
丁帆沒有言語,接過錢的時候一把抓住田芳的手腕,“我不嫌你。”他的聲音輕輕的,那一聲言語,一個小小的觸碰,叫田芳一下子就燒了起來,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包烏梅乾,這才小聲道,“韓春林去過林家了,說是很順利。盯住他……”
然後就頭也不回的朝韓家大門走去。
韓春林想找郭楷範,這才知道這老東西病了,還是查不出原因的急病,如今正在醫院泡病號呢。他乾脆找到了醫院,郭楷範見了他眼圈都紅了:“老弟啊,你說老哥哥這是什麼命啊,你老容易給了老哥哥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我這身體不爭氣啊。這麼著,我知道你急著用人,我這就把鄭東給你找來,警察署上上下下,保證都配合老弟你。”
“嗬嗬……”韓春林止不住冷笑,“不用了。我就是來看看老哥,既然身體是真不好,那就住著吧。長長久久的住著。”
看著韓春林離開的背影,郭楷範臉上一冷,長長久久的在醫院住著,也比給你當替死鬼強。
陶桃在一邊沏茶:“署長,這個人說話可不怎麼好聽。”
郭楷範嗤笑一聲,“寧願受些冷言冷語,也彆把命給搭進去。”
陶桃眼睛一閃:“那萬一人家把事給辦成了,您不是失去一個機會嗎?”
“成了?”郭楷範搖搖頭,“那就再巴結上去把。臉麵這東西,那就不是個東西。要不要的都無關緊要。”
陶桃心裡罵了一聲,這老東西果然是夠狡猾的。在前清的時候就在衙門口混,如今都多少個年頭了,不管是革命黨還是袁世開或者是孫是薑還是汪,不光牆頭怎麼變幻王旗,他都跟個不倒翁似得,紮的穩穩的。看來想借刀殺人除掉這老東西是辦不到了。他就跟柴狗似得,嗅覺靈敏又凶狠毒辣,自己得小心更小心一些才行。
這邊正想的出神,那邊就聽郭楷範道:“盯著鄭東的一舉一動,然後及時告訴我。”
他不光不想摻和,還想叫鄭東一腳踩進坑了去。
可韓春林並沒有直接找鄭東,而是直接給金陵那邊大了電話,“表姐夫,這金思燁可不是個傻子,精明著呢。好說歹說不行,實在不行就來硬的試試。”
“彆胡來!”對方嗬斥了一聲,“也是你太貪心了!該求助的還是要上門求助的。”
“向誰求助?”韓春林問了一聲。
對方卻‘啪’一下掛斷了電話。
韓春林舉著電話,聽著裡麵傳來的盲音,眼裡閃過一抹深思。緊跟著,他站起身來,將電話扣好,急急忙忙出了門。
接到韓春林的邀請,喬漢東就看了曲桂芳一眼,“還真被你說著了,他果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曲桂芳心道,哪裡是自己算準了,是背後林玉彤那個女人心思太詭詐。她將這裡麵的事情看的透透的。心裡敬畏,嘴上卻漫不經心的道:“您的老板姓戴,他的老板姓汪。戴老板為薑服務,彆看事情不大,這裡麵牽扯的較量全都在上麵。人家既然主動示好,那您就彆太較真,他叫您怎麼做您就怎麼做。事情就這麼簡單。”
喬漢東眼睛眯了眯,“那你呢?你拿什麼給那個男人交差?”
曲桂芳嘴一撇:“這個您就彆管了。我自有我的辦法。”眼裡閃過的那道猶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神,偏偏有幾分叫人動心的魅惑。
韓春林趁著雨夜,來了三十八號,跟喬漢東坦誠不公,“當初是說好了的,有明暗兩處……”
喬漢東一愣:“還有暗處的?”如果也在京城周圍,沒道理自己一點消息都沒得到。怪不得之前韓春林不積極呢,他以為外麵這一處不是重點。這麼要緊的事怎麼交給這麼一個蠢貨呢。而且當著自己的麵直接坦言暗處還有一個廠子是幾個意思?薑一個汪一個,誰也被想占誰的便宜嗎?這話他就是不說,自己也犯不上去搶這個功勞。他不用對方回答,直接道,“我就是個聽命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韓春林鬆了一口氣:“不是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是上麵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你老兄就等著接命令吧。”
送走韓春林,喬漢東還真就接到了戴老板的電話:“……確保圖紙的安全交接,之後的事情,你就不要參與了……”
“是!”喬漢東應了,怎麼想都覺得蹊蹺。這哪裡是叫自己保護圖紙的安全,分明就是隻做個見證,見證圖紙交接完成,僅此而已!
可這圖紙這麼要緊的東西,到了韓春林手裡玩意丟了怎麼辦。倭國人還虎視眈眈的盯著呢。他咽了咽唾沫,艱難的道:“老板,這萬一出了紕漏……”
“執行命令!”對方說了一句,就直接掛了電話。
他拿著電話愣在當場,這到底是幾個意思?他不是蠢人,是蠢人做不到如今這個位子上,隨即馬上明白了,“這個交接的圖紙隻怕真不了。”
第二天,雨沒有停歇的意思。喬漢東帶著小毛李華,跟著韓春林一起到了林家。
四爺將圖紙拿出來叫兩人看了,然後拿了匣子鎖起來,往兩人麵前一推,喬漢東將匣子檢查了一遍,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封條,將匣子給封起來。三人誰都沒有說話,跟演默劇似得做完這一切。臨出門的時候,喬漢東才道:“上麵已經接到命令,警察署會抽調人力保護金先生的安全。”
圖紙交出去了,但是這個人就是移動的圖紙。要是對他下手怎麼辦?所以保護他的安全成了重中之重,“還請先生暫時不要去學校授課的好。”
四爺點頭應下了:“在這事情了結之前,我不出門。”
送走兩人,鄭東就來了。他進來就哈哈直笑,“我跟槐子那也是兄弟,說起來都不是外人。”早就知道槐子的妹夫了得,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才知道他這麼要緊。
四爺請他進屋坐了,“我也常聽舅兄提起鄭署長。”
兩人直接進了書房,林雨桐在外麵一邊泡茶一邊聽著裡麵的動靜,四爺的聲音時不時的傳來:“……我這裡不用費太多的心思……我會帶著夫人去鄉下呆些日子……至於保護的人手槐子之前都安排好了……要想能更進一步……你倒是可以看看喬站長怎麼做的……也許馬上會有立功的機會……”
鄭東聽的雲裡霧裡,但是明顯能感覺到,這是對方在點撥自己呢,“還請兄弟你明言……”
四爺笑了笑,轉移話題道:“師院的命案,歸警察署管。說起來,有件事情我應該早報警的,如今鄭署長來了,我就更改坦誠相告,或許對於案子,有些幫助呢。”
怎麼說著說著,跑到案子上來了。
鄭東心裡疑惑,但嘴上卻應著:“您說,我聽著。”
“說起來也是奇怪,師院出事的那晚,我身邊的兩個助理,一個身中劇|毒,一個不知所蹤……”四爺說著,就又笑了,“也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關聯,希望這線索對鄭署長破案有幫助。”
鄭東腦子一下子就炸開了,彆人不出事,怎麼偏偏他身邊的助理出事了。這還不明顯嗎?他這是在暗示,這裡麵有倭國人的影子。如果倭國的間諜沒有抓到,那麼此次的圖紙就是目標。他一下子就站起來了,如果這次隱在暗處能將這間諜一網打儘,自己的前程又怎麼會止步於一個署長。而且自己參與進來的理由都是現成的——命案!自己查的事跟倭國間諜有關的命案,誰也不能說自己手伸的長。
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就算跟喬漢東有點交情,這時候也不是謙讓的時候,該搶還是要搶的。
鄭東心思轉的快,馬上舉起茶杯:“兄弟,以茶代酒,先謝了。過後……另有重謝。”
將人送走,林雨桐問四爺:“咱們去城外的園子住著?”
四爺搖頭:“也就那麼一說。城外的消息太閉塞了……”
卻說韓春林帶著圖紙從林家出來,直接對喬漢東道:“老弟,我這段時間隻怕要麻煩三十八號了。”
這是想連人帶圖紙都去三十八號。
喬漢東心道,我傻了才叫你帶著這玩意去我的地界溜達,他隻皺眉道:“不是兄弟不幫忙,實在是我那裡也鬨耗子呢。”
這是說三十八號內部不乾淨。
韓春林一愣,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叫他們配合他們就是這麼配合的?
喬漢東則是滿臉的真誠:“我的人馬,你看著調動。但是東西你還是看好,關鍵時候,誰都不能輕易相信。”
韓春林咬牙:“十根金條,借三十八號的兄弟一用。”
求之不得!不看著他怎麼能揪住想靠近的倭國間諜呢。
喬漢東看了小毛和李華一眼,“沒聽見嗎?家裡隨便留兩個看家的就行,你們帶著兄弟,聽韓廠長調遣。”說完,頗有深意的看了小毛一眼。
小毛心領神會,早在昨晚自己就知道這次的真正任務是什麼了。
李華將兩人的眉眼官司看的分明,眼睛微微眯了眯,流露出幾分不忿來。
韓春林笑嗬嗬的看了兩人一眼,“那就勞煩了。”然後對喬漢東道,“那喬兄忙你的,這兩位小兄弟跟在下先去銀行一趟,沒有真金白銀,不好意思使喚兄弟們的。”
小毛趕緊應了:“那就走吧。”
喬漢東上了另一輛車,看著對方離開,這才叫司機動了。
彙豐銀行到了。韓春林找了經理,拿了鑰匙,“開保險箱。”
那經理看了一眼,就點頭:“請跟我來。”
韓春林點了李華,“有人跟著,我心裡也好放心。”
李華看了小毛一眼,樂嗬嗬的跟上去。
韓春林將保險櫃打開,取了是一根金條出來:“兄弟,我看你合眼緣,裡麵有你一根。”說著,就拍了拍李華抱著金子的手。
而李華哪裡見過這麼多金子?他咽了咽口水,“這……這怎麼好意思?”
“怎麼不好意思?”韓春林一副要惱的樣子,“我看你比外麵那位兄弟可能乾多了。以後仰仗小兄弟的地方還有,你不要推辭。我這人沒有彆的長處,就一點,對兄弟總是又幾分真心的。”
李華整個人都顫了顫,誰給錢誰就是親爹,“沒說的,韓廠長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說,但凡打個磕巴,就是狗娘養的。”
韓春林拍了拍李華的肩膀,朝一邊站著的銀行經理指了指,“你的一根……拿出去不方便,趕緊存了去。”
李華一愣,“還是韓廠長想的周到。”說著,帶著東西就跟著那經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