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人生(23)
專案組剛在文東縣落地, 進了酒店手裡還提著行禮呢。這口氣還沒倒騰過來,事情就急轉直下。
東西直接扔在酒店大堂, 先去局裡開會。
人不見了,找!全城的搜捕。
然後申請搜查令, 凡是江家人明顯的產業,悉數要搜查。浩浩蕩蕩的, 幾乎是抽調了大半的警力,找人的找人,搜查的搜查。
然後趕在天亮之前, 都有了結果了。
人是沒找到,去向依舊成謎。不過搜查倒是出了結果了。在江家老大的健身會所裡,發現藏匿的dupin共三點七公斤。而在江家老小經營的農家樂池塘裡,共起出密封在水下的dupin五點九公斤。
這麼些玩意, 江家全家綁在一起,都夠槍斃兩回的了。
協查通緝令,已經發出來了。
案子到了這裡, 好似一切都水落石出。江社友他……不管從哪個方麵考慮,都在責難逃。不管怎麼狡辯,一個緝|毒的警察, 家人卻是毒|販, 要說跟他沒有一點關係,這個……誰信?不光是如今這事沒人信, 就是現在江家人找不見了, 大部分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 有人給江家人通風報信。
這個通風報信的人是誰?
肯定得從江社友身上查起啊!
天亮了,事情就這樣了。被送到縣招待所,在馬頭兒的房間裡開了一個簡短的回憶。
他開口就問:“咱們怎麼辦?留下?還是回?”
專案組被派來,就是查江家人的情況,從而查清楚江社友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現在,江家人應該是得到消息提前跑了,在江家也搜出了實錘的東西。案情在昨天晚上都遞上去了。專案組留下來還有什麼意義嗎?
驢子呲牙:“我怎麼就覺得,事情順利的有些出乎意料呢?”
誰說不是呢!
要查什麼,就有什麼。彆說是查江社友了,就是差街上的混混都沒這麼容易的。
幾個人麵麵相覷,四猴就看兩個沒說話的年輕人:“小金,你說呢?”
四爺抬頭:“咱們的使命就是這個案子。既然案子查出來了,咱們不能說搶彆人的功勞,但該咱們做的咱們還是得做。案情通報昨晚已經遞上去了,但鐘廳長給組長你電話了,追問案情了?還是要咱們回去了?”
都沒有。
“都沒有就是說,上麵等的是咱們的結論。”四爺看向其他四個人,“上麵也隻信咱們給出的結論。”
要是未戰而先退,那上麵何必大張旗鼓的將人招徠來特特的成立這個專案組。
幾個人又彼此對視一眼,馬頭兒直接起身:“這麼著……咱們各自回房洗漱,然後再去縣局。這個案子……咱們全麵接管。”
林雨桐和四爺沒有在縣局多呆,直接從對方要了鑰匙,前往江家。重新搜集證據。
先去的,是江社友的弟弟江全友家的農家樂。
國道邊就樹立著大大的招牌,招牌下帶著路標,箭頭所指的方向就是全有農家樂。
下了國道,應該就是他們自家修的一條水泥路。水泥路是雙車道,儘頭是能容納幾十輛車停靠的停車場。從停車場穿過去,就是一排竹籬笆做為圍牆,用幾根原木釘起來的頗有幾分野趣的大門,門楣上有幾個頗有古韻的字,就是招牌名字。
名字取的一點新意也沒有,可這字卻也算是好字。看下麵的落款為‘知秋’,林雨桐抬手拍了照片下來。一般人的字,可是不用什麼落款的。這位直接把名字寫上,那就是在一定範圍內是有知名度的人。
林雨桐順手搜了一下,度娘上還真能搜出這個人。
很多個知秋的詞條排除過之後,那個花白著頭發,花白著長胡須,穿著一身白綢緞唐裝的,應該是藝術家的打扮的人,就是知秋。
這家夥在網上還是比較有名的。他的字確實是有兩分名聲,但罪出名的要數,這家夥是個畫家。而且主要擅長的是人物畫。畫了人物不算,他的人物模特是他的老婆和他的女兒。而且,畫的是那種尺度較大的照片。他的畫好不好的,隔著手機屏幕也看不出來。不過這家夥的行為挺挑釁大眾的倫理觀的。所以,不管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大小也算是一名人。
把這個人記下來,然後追了四爺兩步。
四爺穿過露天的大廳,還有兩邊蓋起來的幾間廚房休息室這些地方,直奔裡麵的池塘。
沿著中軸線進去,路從兩個池塘中間穿過。池塘的周圍隔一段撐著一把廣告傘。下麵放著小凳子小桌子這些東西。池塘上飄著一兩艘小船,應該是喂魚和應急用的。
繞著池塘走了半圈,在池塘邊的一棵柳樹下停了下來。柳樹朝池塘斜著生長,此時,這棵屬下有不少散發著臭味的黑泥。這應該就是打撈出dupin的地方。因為dupin 是被密封起來水下的,將那些包裹在外麵的東西難免被淤泥所沾上,撈上岸,想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必然就得放在地上看看是什麼。乾淨的水泥地麵,糊上了發黑的臭泥……因為天冷,泥都凍成了冰塊了。
四爺指了指這個地方:“開始拍。”
林雨桐拿著手機,一路跟著四爺,繞著池塘又轉了一圈之後,兩人停下腳步。
一路上,繞著馳騰的水泥路除了那棵歪脖柳樹下的臟泥,彆的地方都乾淨的很。這麼一圈觀察下來,也隻有那棵柳樹下麵,靠近池塘的泥土上有被人,被很多人踩踏過的痕跡。
試問:這麼多人檢查池塘,這池塘也不小,一個占地也得有一畝半左右。兩個池塘,一圈下來……隻有一個地方有被翻檢的痕跡,而就是那麼巧,恰好就被翻檢出來了。彆的地方連動都沒動過。
就是警犬,也找不了這麼準。
東西放在水下的淤泥裡,就是緝|毒犬隔著滿是腥味的水和臭味的淤泥,也不可能就聞的這麼準吧。
那麼,他們是怎麼到的?
林雨桐把視頻發給馬頭兒,提醒他:“這事不對勁的很。查一下是誰找到藏匿在池塘裡的dupin的,找到這個人,先控製起來。”說著,她回頭看了一眼這池塘的周圍:“這地方應該請當地的派出所協助,保護現場……”
或許是專案組到的急,再加上自己和四爺一路不耽擱的奔過來,這個現場可能還沒有被人偷偷的處理過。
把情況跟馬頭兒說了,兩人又馬不停蹄的奔著江信友的健身會所去。
健身會所這藏|毒的地方更叫人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在更衣室的一櫃子裡。
這些會所的更衣室都差不多,一排排的櫃子,每個櫃子都不大。客人來了先去前台領號碼牌,然後用號碼牌打開櫃子。客人來來去去的,能打開的也隻有自己的櫃子而已。當然了,真想借這地方gdu,弄一個電子解鎖器也很容易。可這裡藏|毒安全嗎?櫃子不可能不打掃的,每天,應該都有清潔人員打掃才對。要是管理的不夠,那也會隔上幾天打掃一次。但放在這個地方,肯定不是什麼好主意。而且,昨晚匆匆聽了彙報,好像是說,一個長期不用的鎖壞了的櫃子裡撬開之後發現的。也就是說江信友跟工作人員是那麼說的,說櫃子是壞的。所以也沒人對一個壞的櫃子懷疑。這麼說起來,好像是說的通的,但是……
四爺從經理室出來,遞給林雨桐一個巴掌大的記事本。這個經理是個很負責人的小夥子。每一天都會寫工作記錄。記錄上的內容無所不包,什麼洗澡間的哪個蓬頭出水不均勻,什麼下水口有頭發堵塞導致排水不順,要提醒清潔人員注意。還有衛生間的,尤其是遊泳池的洗水間,要提醒工作人員及時放手紙,避免客人尷尬。包括客人反映的手牌越來越送的問題,都做了記錄。如果第二天解決了,會在前一天的記錄上用紅色的筆寫上具體的日期和解決辦法。往後翻,在前天的工作記錄上有一條,就是有個女客遊泳出來,手牌電子感應不靈敏,打不開櫃子。於是,他記錄了下來。而在這一條記錄後麵,用紅色的筆打著個括號,寫著處理結果。其結果顯示,也就是昨天中午,所有的櫃子都進行了一遍檢修。記錄的後麵,還有一條備注,用彩筆寫著,以後每天都要例行檢查一遍,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林雨桐將記事本合上,江信友可真是走了狗屎運了。這麼個小地方,倒是藏了這麼一個工作態度嚴謹的經理。
有這東西,專案組就有理由懷疑,昨天晚上的行動,其實是被人鑽了空子的。
林雨桐還是把情況打電話告訴了馬頭兒,這個經理必須找到,很多事情,得找他核實。按理說,這些人今兒都該再縣局才對。至少該錄一份口供才對。
而她跟四爺,在路邊簡單的吃了點,又直奔江信友和江全友家。
江信友家和江全友家都跟乾淨,就跟主人一兩天都沒回來過一樣。每一樣東西都擺放在該拜訪的位置上……就是再整齊的人家,隻要住了人了,就不可能東西還這麼規整。
看完一遍就完了,沒啥可看的。
這房子一定有專人打掃的,問題是……到現在為止都沒人提過兩家的保姆。
不知道是沒顧得上,還是彆的原因。不過這件案子,牽扯到的好像有點多了。
到局裡的時候,馬頭兒擺手叫兩人回去休息:“辛苦了!今兒你們這一趟,收獲頗大。休息一晚上,明天來換班。”
當然好,熬了這都兩天一夜了。昨天還在路上顛簸了一天。
回去睡覺就真是睡覺,點餐在房間裡吃過了,洗了澡往床上一躺,就睡的沉了。不過四爺的生物鐘一直比林雨桐準,早上六點五十,他準時醒來。一動,林雨桐才醒。
外麵大冷的天,那真是不想動。可不動也不行啊,那邊四個的年紀更大。這會子估計早就累的夠嗆了。
到縣局的時候才七點半,到的時候四個人正在吃油條豆漿呢。一個個熬的,黑眼圈加上紅眼睛,連打招呼都有氣無力的。
馬頭兒也乾脆:“人還在審訊室,你們去看看。這小子是內部人員,應對審訊很有一套。”
這幾個也不是吃素的,已經要求縣局協助將前晚第一個發現藏匿dupin 地點的人找到了,就是當時執行任務的治安大隊的協警康輝。
“康輝,男。民族,漢。年齡,三十二周歲,未婚。”林雨桐靠在桌子上,手裡拿著文件夾,念了一句之後就停下來了:“沒結婚!”她歎了一聲,繼而帶著幾分感慨:“所以,你很需要錢。”
康輝抬頭看林雨桐:“沒錯,我需要錢。你去問問,當警察的,有幾個是不很需要錢的?況且,我還隻是一個協警。沒有編製,跟臨時工一樣……如今的女人,都現實的很。沒房沒車,看不到未來,誰跟我?”他說的很坦然,繼而又道:“你不能因為我需要錢,就硬是將這樣的罪名栽贓在我的頭上。”
“沒有啊!”林雨桐攤手:“我沒有栽贓在你的頭上。我進來什麼都沒問呢。”
康輝‘嗤’的一笑:“不用跟我玩這種把戲。我乾協警十年了,該見過的手段我都見過了。如今,你們能這麼審問我,不外乎我是一協警。要是換做江大處長,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不過是暫時停止,一定範圍內限製人身自由而已吧。”
“你要相信,法律是平等。一個執法者,這點都信念都沒有,那也難怪你一直是個協警。”林雨桐涼涼的說了這麼一句。
康輝猛地抬起頭來,眼裡就帶著幾分火氣:“協警就怎麼了?協警就不是警察了?江家兄弟,販|du賣|du這是千真萬確的。不過是上麵的那把保護傘在,咱們雖然心知肚明,但從來沒敢深入的查過……如今……”
“如今,你覺得機會來了,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功,想要靠著個立功表現換一個轉正的機會。可是,因為你的自作聰明,真販|du卻遭遇了假證據。”四爺看他:“事到如今,還覺得你沒錯?”
康輝瞪眼看四爺:“什麼假證據,那證據是真的!我還能憑空變出那麼多du品來?”
“這就是我要問你的!”四爺看他:“之前我也看了你的資料。你是大專畢業,應聘來的協警。工作認真負責,在單位人緣也不錯。七年前,本來你有轉正的機會的,但因為救了被江信友的兒子調|戲的一個姑娘,跟這位江家的大少大打出手。結果是被救的姑娘反說是你糾纏她,而她則是那位江少的女友。為此,你在單位被處分了。這還是單位的領導眼明心亮,知道背後的因由的緣故,你才能被保下來留在治安大隊。原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可是,事有不巧。公務員招聘考試有了一定的改動,公安局招人,要求的最低學曆也是大學本科。你的學曆達不到,連最基本的報考的資格都沒有。唯一上進的渠道就隻有——立功。可是治安大隊啊,能立什麼功呢?大功勞輪不到你,小功勞換不了一個資格的。據你的同事說,你能把所有的全國通緝犯的名字叫上來,隻要給你一張照片,你就能叫出這個人的名字,說出他犯的案子。我猜,你是想著,要是能抓到一個,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可是……幾年過去了,也沒有一個全國通緝的逃犯往你的手裡撞。你覺得,這種跟守株待兔一樣的蠢事不能再乾了。人,還是得務實一些。於是,這兩年,你把視線對準了江家。一是,你對江家有些私仇。越是知道轉正不容易,就越是憎恨江家。二是,這是你能看到的接觸到的唯一能叫你立下功的案子……所以,這兩年,你一直在私下裡調查江家倆兄弟。可惜,你什麼也沒抓到。而你的動作,卻叫人有心人發現了。於是,這次,你能順利的發現藏|du的地方,一定是有人故意泄露消息給你……”
“不是故意泄露的。”康輝幾乎掙紮著要坐起來,“不是故意泄露的。我也沒那麼無能,這些根本就是我查出來的。”
“你查出來的?”林雨桐挑眉看他,:“你查出來的為什麼不說?雖然私下行動這違反了紀律,但這也分時候!”她帶著幾分無奈的過去,將他受傷的銬子解開,“行了,既然是自己查出來的就說吧。”她坐回去拿起筆,一副要記錄的樣子。見對方還不開口,就道:“怎麼?還想被拷著?!你要是再不說清楚,性質可就嚴重了。”
康輝這才急起來:“是我在江家農家樂裡管停車場的吳軍告訴我的。他是我的線人,他的消息很準。”
還線人呢?
真當跟電影上演的一樣呢。
他這是掉到人家的套裡了,還沒察覺出來。
林雨桐拿電話直接打了那位具體負責跟他們專案組接洽的副局的電話,叫他們幫忙找這個吳軍來。
半個小時之後得到消息:“吳軍死了!昨晚,失足掉到村子的水渠裡,溺水而亡。”
掛了電話,林雨桐看向康輝,她知道他已經聽到了,就重新合上桌上的筆記本:“你聽見了,吳軍死了。”
“死了?怎麼會死了呢?”康輝抓住自己的頭發:“這是個陷阱,我掉到彆人的陷阱裡了。”
是的!背後的人掌握著江家的一舉一動,康輝在調查江家的事,他一定是知道的。有防備的情況下,康輝怎麼可能調查到實際的東西。之所以一直沒動康輝,那就是還想用他。這次,他利用吳軍透漏消息給康輝,叫康輝知道哪裡藏著東西。可惜,康輝太急切了,直奔著歪脖子柳樹去了。直接將東西給撈出來了。
事實上,站在康輝的立場上,隻要不是心裡有鬼,確實是不需要掩飾的。這個疑點,正好等有人提出異議的時候給他一個合適的機會站出來。他就是私下調查了,放在大案子前麵,這點事也不是大事。
可真是這個破綻,叫四爺和桐桐給抓住了。
原本吳軍可以不用死的,隻是給警察透漏了一個消息而已。咬死這一點,就行了。可如今吳軍死了,倒是正好說明,吳軍一定是見過授意他露出消息給康輝的人。
所以,吳軍的死,就是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