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紅塵(9)
梁王府裡, 梁相國問兒子梁連:“去請法海的人還沒回來?”
梁連起身應是, 雖然不待見法海,但是對於父親的話他還是不敢違抗的。說叫人去請法海,那就得真去。
他明白父親的意思,父親是不相信王道靈。
當然了, 這事也不能怪父親。主要是要送表妹進宮,給表妹造勢的事, 是母親的主意, 事情是自己辦的。這王道靈法力到底如何, 這個不知道, 但是這家夥好用啊。隻要錢財給的足,沒有什麼事是不能答應的。
不過是能叫表妹的身上, 顯出幾分鳳形來,他做起來好像還真沒多困難。那天, 家裡宴客, 給母親做壽。看見表妹身上有鳳影浮動的可不止是梁家的人。來梁家做客的女眷可都看見了。
可就是這樣, 父親還是不信。無奈,那天見到的人實在太多了,根本就控製不住流言。轉眼就傳的到處都是。
父親把母親好一頓罵,他也沒得了什麼好。父親說:“這事不正常,不知道後麵藏著什麼算計。”他卻認為父親想的實在是多了,知道家裡要出正宮娘娘了, 彆家都避著梁家的鋒芒。沒看見像是林家那樣的人家, 都開始不自覺的縮了嗎?當年想給表哥娶他家的姑娘, 是給他們臉,結果呢?還不答應。
不答應是吧?
有的是辦法治他們家。隻是沒想到,那家的女兒命硬,竟然還能從秀王的手裡逃出來。
當然了,這些話現在是一句都不能提了。
等著吧,等著法海那禿驢來了,看能說出個什麼子醜寅卯來。
在父親的麵前,他特彆乖巧,就說:“父親,要不,我打發人去迎迎。”
也好!
梁相國在書房裡,揮手叫梁連出去,緊跟著就歎氣:最近的氣氛實在是不對啊!
等兒子走遠了,他才叫親隨:“那個道士呢?還沒有被連兒送出去?”
親隨不敢隱瞞:“隻說過兩天就走,正收拾東西著呢。”
什麼過兩天再走,不過是托詞罷了。
他就問:“果真有道行嗎?”
這親隨點頭:“貪財太過,隻怕不是正道。”
梁相國微微點頭:“不走正道,才是最可怕的。就跟當年的秀王一樣。要不是從邪魔歪道的手裡得到了能永生的辦法,他怎麼會鋌而走險?可是結果呢?”
親隨就不敢說話了。
梁相國就吩咐說:“不論如何,明天就將人給趕出去。”說完,又鄭重的叮囑,“記住,越是高調越好。”
親隨馬上明白了意思:“老爺放心,明兒一定把這事給辦利索了。”
而處在梁王府一處偏僻小院的王道靈,此時看著正院的方向愣神,然後掐指一遍一遍的算著,緊跟著就搖頭:“看來這榮華富貴的日子過不長久了。”
說著,就一閃身,朝內院而去。
內院裡最大的一處園子,雕梁畫棟,小橋流水,滿池的荷花開放。可整個院子,夜裡卻靜悄悄的,連個蟲叫蟬鳴的聲音都沒有。
王道靈一現身,繡樓的門就開了。從裡麵走出來一個可憐楚楚的姑娘來,“你怎麼來了?”
“怎麼?”王道靈冷笑一聲:“這洞房還沒入,這便想把媒人扔過牆頭了?”
這姑娘一笑:“這是哪裡的話?”
王道靈裡外看看:“你要記著,是誰讓你有今天的。”
這姑娘勉強一笑:“道長說笑了,我自然記得我的恩人是誰。”
王道靈這才點點頭:“進宮的事情已經定下了。隻要入宮,到底是皇後還是妃嬪,對梁家的意義不一樣,但是最咱們的意義是一樣的。隻要有那一口龍氣,你就能野雞變鳳凰。而我……”
“我知道。道長不要成仙得道,道長想要人間的富貴。”這姑娘十分乖巧,馬上跪下:“我一定幫道長拿到國師之位。”
“很好。”王道靈嗬嗬一笑:“若是你不聽話,想來那鳳凰山還有的是聽話的小妖精。”
“小妖不敢不聽話。”這姑娘抬起頭來,一臉真誠的朝王道靈笑了笑。
王道靈在這姑娘的臉上摸了摸:“乖!”
這才一閃身,又離開了。
等他走了,這姑娘臉上才露出幾分冷意來,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動了動脖子和胳膊腿,吃了這個姑娘的魂魄,附身上來,還真不大習慣這麼一個軀殼呢。
因為沒人看著,其他伺候的人都被使了手段,睡的昏沉。所以她無所顧忌的,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回了繡樓,然後關上門。
他們沒注意的是,池塘的荷葉上,盤著一條小小的青蛇,小青蛇悄悄的,吐著芯子,聽著兩人說話。
小青心說,幸好不是人形,要不然非得叫嚷起來不可。
哪裡是什麼鸞鳳,這分明就是一直成了精的野雞。
怪不得金家娘子說,悄悄的過來看看,看看這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真有貓膩。不過這膽子也太大了,就憑這小小的一個野雞精,也敢去皇城,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依仗。
這次來梁王府,可不是來玩的。出來前,那位娘子是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冒頭,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冒頭才是好的。
本來想顯顯本事,想來這小小的梁王府,應該是擋不住自己的。
可是那位娘子都說了,她也不好逞強。於是,不光正門沒去,就是後門,也不敢那麼硬性的往裡闖。而是等到拉泔水的車進去的時候,藏在泔水桶的下麵被帶進去的。這都是醃臢物,最是辟邪,可是味兒實在是不好聞。到了地方,她先受不了這個味道。找了個有水的地方化為小小的青蛇就鑽到了水裡,誰知道一冒頭就碰上了那臭道士了。順道也把要找那個鳳鸞的姑娘給找到了。
她發現,隻要一沾上金家這兩口子的事,她辦起來就格外的順利。
氣運這種東西,說不準。
遇上這事,這事肯定不是金家相公和娘子知道的事。想起那位娘子臨行前的叮囑:“要是有什麼變故,不要自作主張。先回來再說,這事不是那麼著急的。”
這算不算是意外的變故呢?
絕對算的。
她就不敢擅自決定了,於是還是以蛇形,順著不打眼的牆根慢慢的溜出去。
林雨桐是第二天出去見小青的時候,才聽小青說的這事:“竟然是野雞精?”
本來以為不過是一個騙局造勢而已,沒想到會是這樣。王道靈這也未免太膽大了,真敢這麼李代桃僵,直接將人給換了。隻怕梁家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這次惹了多大的麻煩。
小青肯定的點頭:“隻怕那位表姑娘,早就被這野雞給吃了。它可不是善類,但是奔著皇宮去,我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底氣,我這樣的,像是林家這種府邸,等閒都不敢靠近。”
可梁家又是妖又是怪的,從根子上來說,還是家風壞了。
再彆說什麼天道不公,其實天道真的挺公平的。
林雨桐卻看四爺:“計劃變嗎?”
當然要變了。
他沉默了一下:“這個王道靈倒是挺有意思的。”
林雨桐看他一眼,轉眼明白了:王道靈有個嗜好,那便是貪。
貪好啊!
尤其是那種膽子比天大的巨貪大貪。
這個王道靈,不僅貪婪,野心還大。還想當國師,國師這是多少年都沒出現過的官稱了。一個小小的妖道,未免太異想天開。
不過,他這個訴求剛剛好,正是四爺所需要的。
王道靈是被打出來的,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之前,他就知道,這富貴榮華享受不了幾天了,還想著梁公子至少會叫他體麵的離開。誰知道那邊梁公子還沒起了,管家就帶著人來了,把他的東西都給扔了,人攆出去就罷了,還弄的大張旗鼓,說他是妖道。
看熱鬨的普通百姓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明白這彎彎繞的就笑了:“梁相國這老匹夫回過味來了。”
而王道靈呢,在京城內是徹底的彆想混了。梁相國家趕出來的人,誰敢兜攬。再說,梁相國對這道士心裡可存著疑心呢,總覺得這事是有人給他下套呢。把王道靈趕出來就算了嗎?背後派了不止一撥人跟著他呢。
但王道靈到底是王道靈,普通的凡人,想避開還是容易的。
他自己也沒有遠離京城,畢竟梁王府還有個野雞精要照顧呢。去了哪裡呢,去了京城外的福明山。
跟蹤的人,在山上轉了兩圈,都跟鬼打牆似的,迷在裡麵了。
隻小青,暗暗的跟著,跟到了地方。
這麼一瞧,才發現這妖道竟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瞧著怪惡心的東西,還沒有化形完全,是個多腳的怪物。再一瞧,才發現是一隻蜈蚣精。
蜈蚣精對王道靈倒是言聽計從:“……多虧了道長,要不然,小妖的命就不保了。”
再聽下去,小青才明白,原來這蜈蚣精以前是聽命於野雞精的。也是,雞是蜈蚣的天敵。如今王道靈給了野雞精一個契機,變相的其實是拯救了蜈蚣精。
這地盤應該是蜈蚣精暫時呆的地方。
明白了之後,小青就慢慢的退出去了。也不著急。
蜈蚣精要負責幫王道靈打聽消息,沒等兩天,蜈蚣精就往山下去了。
小青放出了白福,兩人也不跟蜈蚣精打照麵。就隻隱在暗處說話。
白福說:“……真有這樣的寶物?”
“那還有假的。”小青的聲音清脆:“我在主人那裡聽來的。那是南蠻國進貢的貢品,我原以為是放在皇宮大內呢,還說著跟咱們沒緣分了,錯過了這麼大的機緣。卻也沒想到,那梁相國膽大包天,竟是私藏了貢品。如今貢品正是在梁家的。梁王府前兩天可是去了一個妖道,哼!彆人去的,咱們也去的。將那四樣寶物偷出來,據說這寶物之中,蘊含了一股先天之氣,你想……”
“先天之氣?”白福忙道:“這可是天地之初孕育出的……”
“誰說不是呢。”小青低聲道:“我一個人是不行的,那梁王府想來也不是好進的。咱們二人聯手,隻要得一絲先天之氣,那麼長生不老,位列仙班,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隻可惜那個蠢道士,入寶山卻空手而回……”
再說什麼,蜈蚣精卻沒有再聽下去。本來他也沒太往心裡去的。但是這兩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言談裡卻提起了王道長。那這事就不能瞞著,隨即,轉身回去,直接告訴了王道靈。
“寶物?”王道靈皺眉:“什麼寶物?”
“不知道!”蜈蚣精搖頭:“其中有一個,我看不清身形,但我能感覺到,那是個大妖,而且身上帶了一絲功德氣。隻怕是哪位大能身邊的妖寵。隻是不知道她嘴裡的主人到底是誰。既然是大能,想來消息不該是假的。四件寶物集齊,便可得到裡麵的先天之氣……”
先天之氣?
王道靈動心了。不光是那一縷先天之氣,這玩意有沒有的,其實沒有也沒有關係。關鍵是就算是沒有,得到了那寶物應該也不虧。想來,南蠻進貢之物,要不是稀罕,不是十分的稀罕,以梁相國那種不知道積攢了多少家財的人,也不會冒著風險將其截留下來。
貴重,還可能有大機緣,梁相國跟他又剛結梁子。王道靈再如何像人,他終究不是人。欲望不是那麼好控製的,他心裡的念頭不由的升騰起來,不可遏製。
當天晚上,小青叫大青蟲傳音過來說:“王道靈去找野雞了。”
那這必然的,野雞便是這個盜寶的人。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野雞精想要進宮去,還得需要一件寶物庇護,不被龍威所傷。而這件寶物,全在王道靈身上。王道靈雖是妖,但卻是正道天君所收在門下的弟子,跟他們這些散修是不一樣的。他能得到正道至寶,但是他們這些散修就不行。
於是,她暫時是不敢不聽王道靈的指派的。不就是偷盜幾樣東西嗎?本身就在梁王府的她,辦這事確實是不麻煩。
幾乎是在沒驚動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就進了庫房。小青躲在暗處,看著她把庫房翻了一遍,才在一個密封的箱子裡找到所謂的寶物。這野雞精也是乾脆,直接連箱子一塊給搬走。
小青直等到她離開了,才故意製造出響動,驚動了府裡的侍衛。然後閃身就離開了。
回去之後,她就跟林雨桐說:“還有什麼要我做的?”
這點事在她看來,壓根就不叫事。
林雨桐就笑:“那就躲起來瞧熱鬨好了。”
這可真是一場大熱鬨。
小青驚動了侍衛,梁王府馬上便知道自己丟失了什麼。私藏貢品,這罪可等同於造反。梁連不敢隱瞞,直接告訴了梁相國。本來就被這段時間的朝局折騰的筋疲力儘的梁相國年紀不小了,這一著急,嘴都歪了,瞧著像是中風的先兆。這事還不敢露出去,對外隻能說是偶感風寒,然後暗地裡趕緊找大夫診治,而另一邊,梁相國隻能指靠兒子,悄悄的把那寶物給找回來。
梁家對寶物的看中,這是野雞精沒有想到的。作為梁家的表小姐,梁夫人是‘她’的親姑媽,哪怕在這位姑媽的嘴裡,她也沒打聽到這東西到底是要緊在哪裡了?
越想越是犯嘀咕,於是,第二天晚上,她又去了一趟庫房,挑選了看起來也是寶貝的四件寶物,拿這些來應付王道靈。卻偷偷的將那寶貝藏在了院子裡的池塘裡。
這次,不等王道靈找她,夜裡,她就偷溜出去,找王道靈去了。
可王道靈不光是好財還好色,夜裡早就改頭換麵逍遙快活去了。山上隻有蜈蚣精。
蜈蚣精雖然投靠了王道靈,但對野雞精,天然就懼怕。
因此,野雞精把所謂的寶貝遞過去:“這東西叫梁相國都中風了,到底是什麼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