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來路(23)
賴家可不是那麼好抄的。
人說狡兔三窟, 麵上那家裡才放了多少東西和錢財?
忠順王之前叫人給四爺送了兩個地址來。這兩個地址都是兩處不怎麼打眼的小宅子。宅子記在兩個人名下, 而這兩個人完全是子虛烏有的。目的就是麵上給賴家撇開關係,但裡麵才是真真藏了東西的。
四爺當然不會麵上去發這種財,沒的降了格調。
他特彆大方的, 將地址也提前告訴了賈璉。賈璉這會是找了當年的老護院,悄悄的把這兩處都都抄了。錢財也沒全吞了,私下裡抬了一箱子銀子叫這些護院分了。又抬了兩箱子金子給四爺送來。他自己又昧下了兩箱子金子,一箱子銀子, 一箱子寶石。但是那些古董之類的東西, 他是一個也沒動。好些都應該是庫房裡老物件, 沒想到都被偷出來放這裡了。不用問也知道,庫房裡存著的,隻怕都是假的。
這事非得懂古董的人操作。隻怕那冷子興跟這事都脫不開乾係。
他自己藏匿下了那麼些個東西,這會子再清點了一遍數目,竟是還叫人覺得瞠目。光是金子還剩下五千兩, 白銀七萬多兩。這些古董玉器的價值就更不可估量。還有一些鋪子田產宅子的地契房契, 這還沒抄了賴家的如今住的地方呢。
隻這兩個地方下來的東西,給了賈璉足夠的底氣。抄賴家可以說是大張旗鼓, 誰也不懼怕的架勢。
賴家的主子就那麼些個。雖然家裡也養著奴才, 但到底隻是奴才的奴才,哪裡敢囂張。
等消息傳回府裡的時候, 都已經是塵埃落定了。
賈母嚷著這是要造反, 罵賈璉不孝順, 哭著喊著要回金陵去。
賈璉是二話也不說, 隻叫人把那抄出來的古董等物,一車一車的往回拉,賈母那麼大的院子,愣是擺不開。
等把箱子掀開了,誰都不說話了。
賈璉指了箱子裡的東西:“這裡麵有多少是禦賜的,有多少是跟各個王府走禮的時候,王府的主子們賜的。這奴才偷著弄出去了,倘或是被小輩們不知道輕重的拿出一兩件去,叫人家知道了……知道情由的說咱們對下人太鬆散,縱的他們眼裡沒人。不知情由的還不得以為連皇家的主子都不放在眼裡。如今娘娘省親,多少人盯著咱們呢?叫人逮住了把柄,咱們父子再受一回申斥也不要緊,就怕連累了宮裡的娘娘……”
賈赦本來還要維護老太太罵賈璉的,一聽受申斥的話,也就不言語了。
賈璉又給他老子使了個眼色,那眼色賈赦懂,意思是另外留了好東西給您。
賈赦便馬上道:“這天殺的狗奴才,當真是膽大包天。”
賈政心裡也滿意,覺得這是不要自家把甄家供出去,一個背主的奴才連自家主子都敢這麼糊弄,那麼出賣個老親,也沒什麼稀奇的。覺得賈璉是順著他的心意做事的,雖然這事做的有點大,有點自作主張先斬後奏。但結果卻是好的。
而王夫人呢,盤算著這些金銀能辦多少事。這些古董擺件添上,園子裡又能省下好大的一抿子來。
邢夫人看著賈母,想著巴結賈母,說幾句賈璉也沒什麼。偏王熙鳳在邊上拽了拽她的袖子,她也不蠢,馬上明白了。這事是璉兒過手的,中間能不昧下點東西。因此,隻眼皮一耷拉,就不再說話了。
賈母哭了一氣,見兒孫沒有一個搭話的。便抽噎著不知道怎麼的了,直接給撅過去了。
這邊人暈倒了,倒是請了太醫給瞧。又有寶玉三春這麼守著。
至於其他人,都去瞧院子裡的東西了。
賈赦瞧上的兩箱子古玩,毫不客氣的叫人給搬到她那邊去了。
而源源不斷的從賴家拉回來的像是綢緞布匹香料藥材這些玩意。王熙鳳做主了,這個散點,那個散點。連趙姨娘這樣的,也得了三匹上好的料子。給邢夫人足足拉了一車雜七雜八的東西,邢夫人笑眯了眼,回去拾掇去了。
王熙鳳就頂頂看不上這種眼皮子淺的。真真值錢的東西,選上一件都抵得上她那一車。
王夫人要選東西,王熙鳳就說:“都存在庫裡算了,這以後,少不得要放在園子裡的。我叫人一件一件的登記,保準的一件也少不了的。還有庫房裡堆著的那些假玩意,也該騰出來了。沒的送到親戚家,叫人家瞧了笑話。”
這話倒也是,王夫人點點頭:“你隻管去忙吧。”
王熙鳳回去就找賈璉:“你到底藏匿了多少,我也不問。你也少編謊話來糊弄我。”說著,就打發平兒到外麵守著,卻拉著賈璉低聲道:“這東西全都弄回來,將來少不得都成了娘娘的,我想著,沒有什麼標識的,乾脆偷著弄出去。真的假的假的真的,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誰知道是真是假。”
是想趁著清理那麼假玩意的機會,依舊用假的替換真的,再把假的當真的放庫裡去,把真的卻當成假的再弄出去。
這個想動手腳簡直太容易了。比賴家還方便容易的多。
自家兩口一個把真的帶回來了,彆人就不會信自家再藏私心又給弄到外頭去了。將來若是發現了,那也時過境遷了,也沒誰按住自家的手,怕個甚?
王熙鳳眼睛賺的滴溜溜轉:“這差事一了,我乾脆連家也不管了。將來就是真查出來,那也是當家人的事,與我有什麼相乾。”
反正大部分都被藏匿的,無法藏匿的都是不能用的,那些擱在庫裡誰也彆想沾好處。
賈璉就稀罕的看她:“你這怎麼就想通了,不跟著你姑媽後頭……”
“呿!”王熙鳳白眼一翻:“我又不是那傻的。”說著又問他:“彆隻顧著說閒話,隻說我說的這個事行不行?”
行行行!怎麼不行。
完了這還不都是自家的嗎?
賈璉低聲道:“我留了一箱子金子,一箱子銀子,一箱子珠寶,又有通州那邊一個五百畝的莊子,另外就是登州那邊兩個不錯的鋪子。另有兩進的宅子一座。那宅子的位置偏,周圍都是商戶。可那地方卻有密室,在假山裡頭,估計是賴家另找的一處藏寶貝的地方。你把東西收拾了,全都藏在那地方。金銀裝好箱子,直接沉到院子後頭那個不大的池子裡去。你要是不放心我,就把鑰匙交給餘家表弟或是大妹妹那邊收著。等閒,咱都不要過去。省的招眼,再叫人給抓住了首尾。這事,也彆叫府裡這些人乾,你隻說把假玩意弄出去隨便倒騰幾個錢,也彆過手。擺出來封箱就行了。一事不煩二主,還是這些祖父留下來的老護院,叫他們來辦,最後再散點銀子便是了。”
“也不夠妥當。”王熙鳳就道:“這些人想來過的也不如何,事情完了之後,打發他們去通州的莊子上鋪子上……得防著他們把咱們給賣了。”
成!就這麼辦。
兩口子商量妥當了,賈璉自去處理賴家的後續事情。王熙鳳就叫了平兒:“那利錢的事,乾脆停了。一年也沒幾個銀子。如今收不上來的,或是利錢已經抵得上本金的,都免了債了。收不上來的……估計也就是一兩千兩銀子……乾脆也算了,就當是行善積德了。這銀子也不能要了。冷子興咬了賴尚榮,竟然真是為了利錢的。這案子大,京城沒有幾個不知道的。恨咱們的人多了去了,這利錢的事又不是多隱秘的事,彆叫人因為這個把咱們都給告了。你且記住了,寧肯虧點銀子,收尾也得拾掇利索了。彆心疼那點銀子,如今……那點銀子又算的了什麼?”
等王熙鳳給林雨桐送鑰匙來的時候還真把林雨桐嚇了一跳:“你倒是真信得過我。”
王熙鳳就笑:“我聽我們家那位二爺說了,要不是珩兄弟送的消息及時,就走了大魚了。”那兩個匿名的院子,人家不說,悄悄的把東西收了,自家又能上哪裡知道的。隻能說,人家的心眼正,壓根就沒想密下自家的錢財。那這又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另外,把那兩個匿名的小院子的地契房契一起給林雨桐送來了,說是送林雨桐的。
王熙鳳又說了不乾利錢的事:“……沒想到這要是當真的,真就能獲罪。我得罪的人多了,保不齊就有背後想拿住我的,所以,這事我還是脫手算了……等娘娘省親這事了了,我也該保養保養了,連管家這事我也一並不管了……”
林雨桐心說,這個改變可真是意料之外了。想想,也確實是在情理之中的。他們兩口子偷摸的乾了這麼大一件事,怕紙包不住火,最後要露餡,所以,想趁早脫手。
而因為冷子興和賴尚榮,又牽出了高利貸,王熙鳳正好做了賊心虛,恨不能人人都忘了她,倒是叫她從這一個不法之事中抽身了。
瞧著,兩口子因為守著共同的秘密,倒是親密了不少。
賈璉有私心,截留了那麼多東西,但其實他自己隻留下一箱子金子背著王熙鳳花用罷了。大頭真就交給王熙鳳打理了。兩口子關係親密了,這很多事說不得就能變了。
誰知道呢?
王熙鳳給了鑰匙了,林雨桐乾脆就幫她收著。自己不收,她還得找餘梁和邵華去。與其叫這兩口子跟著提心吊膽的,倒不如自己拿了算了。
送走了王熙鳳,不一時,賈母又打發人來了,叫林雨桐過去。
林雨桐摸了摸肚子,正月完了,這肚子都九個月了。
一般就是九個半月的妊娠期,偶爾會提前一周十天或是推遲一周十天的,這都很常見。所以,林雨桐這種情況,按說已經非常接近預產期了。
我挺著這麼大的肚子,完了你叫我我還得過去?
想什麼美事呢。
那邊一說請自己,林雨桐也沒親自見人,隻抱著肚子說肚子疼。有些難受!
家裡人就都慌了,幼娘又是打發人叫邵華,又是打發人趕緊叫四爺的。邵華剛到,王熙鳳又去而複返:“這是怎麼說的,之前還好好的。”
林雨桐也不說自己是裝的,隻說是:“疼一陣好一陣的……”
邵華都道:“我生之前也這樣。人家說頭胎都是如此。她這也眼看就到日子了,在屋裡轉轉就行了,可不敢出門。”
四爺回來的時候,又有太上皇派來的太醫。好幾個太醫診脈,都是說得靜養,怕是動了胎氣了,不能走動。
給脈象動動手腳,對林雨桐而已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就不好意思的看王熙鳳:“你回去跟老太太道惱,就說孩子落地了,就去請安。”
王熙鳳之前也當是林雨桐裝的呢,後來一見太醫,人家是太上皇派來的。前後又沒有對口供,哪裡就能替她隱瞞。
於是回去就說了:“都九個多月了,又是這麼冷的天,多險的事啊!老聖人還專門派了太醫,都是咱們請都請不來的人呢。”
彆看每次賈母開玩笑說,倘若看的不好就把太醫院砸了這樣的話。但其實,這話是很不應該說的。當年老國公在世的時候,這話老國公說一點問題都沒有。一是老國公跟先皇的情分,二是跟太醫院的交情深厚,半開玩笑性質的話說出來不算是逾矩。但是一個內宅婦人,說這話是不合適的。
比如說太醫院,其實很多太醫他們家是想請也請不來的。
如今王熙鳳這麼一說,賈母就道:“也是我老糊塗了,竟是忘了日子了。這眼看都生了,趕緊的,接生嬤嬤……都給送過去……”
王熙鳳就說回去就好好的選人,但卻真沒著急。
不等她們把人送去,林雨桐就生了。
也沒打攪誰,就是餘梁和邵華也沒打攪。
晚上亥時初發動的,不到子時就又生下來了。等到了子時孩子都收拾妥當,產婦吃了一頓飯,孩子喂了點水之後,又都歇下了。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
孩子小,得一個時辰起來一次,就這,也沒有下人們要插手的地方。
生了個小子,七斤重。大喜的事,愣是等到第二天早上,才都通知親友的。
餘梁和邵華趕過來就說:“這麼大的事也不說說一聲,住的能有多遠?”
見生的順利,孩子和大人都好,這也就罷了。
邵華念著阿彌陀佛:“生個小子好,生個小子心裡就安穩了。”
彆人的禮還沒到呢,太上皇的禮先到了。賞了東西還不算,還給起了名字,叫做賈蘊。
蘊:聚積、儲藏、包含。
四爺和林雨桐覺得也還行,蘊哥兒就蘊哥兒吧。
能得老聖人的賜名,這孩子打一生下來,就跟彆人不一樣了。賈家在族譜裡很是記了一筆,就差沒說出什麼出生後的奇景之類的事了。
四爺給孩子入族譜的時候直言不諱:“什麼有造化沒造化的?除了皇家,哪裡有什麼有造化的?這話可不敢說了……”
這話裡麵透出來的意思,叫賈政心裡各種的忐忑。
回去見了寶玉就不得勁。前兒又聽說林家的哥兒今年也已經要下場了,心裡就更不是滋味。寶玉比人家林家的孩子還年長呢。
賈寶玉撞見賈政兩回,每回都被父親的眼神盯的渾身不自在。上學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每次上學得先去告訴老爺一聲。每次被老爺考的啞口無言也就罷了,關鍵是那眼神,感覺能生吞活剝了他。
不是想逃學,就是不想去見老爺。
於是,沒兩天,又病了。也查不出的所以然來,就是頭疼。
孩子洗三,林雨桐簡單的露了麵。過了洗三,就是做月子,她乾脆是誰也不見。
邵華每天都會過來轉上一圈,確定這邊挺好的,也就成了。
賈瑕今年也要下場的,但因著書院那邊一塊安排,林雨桐倒是也省心的很。因著齊家親戚的事,最後鬨成了大案子,齊家人對賈瑕越發的滿意了。因此,一切都是那邊給安排的,林雨桐隻叫人送了得用的東西,就得了。也不是隻給賈瑕,是書院裡每個考生都有。
想著楊哥兒要下場了,她又再順手給林家送了一份走心的禮物。
這天回來,四爺又給了林雨桐一個匣子,打開一瞧,五萬兩的銀票不算,還有一棟在金陵的五進宅院,一個得有千畝地的莊子:“甄家給的?”
四爺點頭:“嗯!甄家送來的,不求彆的,隻求能保住命。”
那這個肯定的。太上皇還在,甄太妃還在宮裡,抄家是必然的,甄家也得有一兩個下大獄的。但這最後的判決,比如弄個流放。這流放一千裡去西北,給流放三千裡去西南又是不同的。
要是流放一千裡去西北,距離長安府就不太遠。也不算特彆的貧瘠辛苦,靠著這些老親也有照應。可這要是三千裡外,瘴氣橫行,能不能活著到都不一定呢。
因此,下了血本,想求一個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