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也不知道如今這個身份是誰,她反問對方:“林朝英林女俠……”
這婦人麵色一整:“怎的知道我家小姐名諱。”說著打量林雨桐,“還未請教夫人貴姓……”話誒說完,林雨桐就覺得撲麵而來一股子威壓,她頓時就頭疼欲裂,根本來不及思考,就直接道:“林……林雨桐……”
一說完,一股子威壓撤了出去。聽對方問說:“你來這裡是……你是小姐家的後人?”
林朝英家的後人?
林雨桐沒有說話,如果這樣的誤會能暫時叫自家脫離險境,那是再好沒有的事。她看著這婦人,慢慢的閉上眼睛,朝後倒去。她沒裝暈,但確實是體力不支了。
她喘著粗氣,看著婦人:“……不要分開……給一間草屋容身即可……”說完這話,是真的就昏睡過去了。
再度醒來的時候滿嘴苦澀的味道,是被人灌了湯藥了。睜開眼,左右看看,還真就是一間草屋,地上鋪著乾草,四爺在裡麵躺著。從衣領上的痕跡看,也被人灌過藥了。她不放心,伸過去摸了脈,見脈象尚可,雖然傷勢不見好,但也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回來又給自己號脈,確定服過對身體有益的湯藥,便放下心來,至少這些人沒有歹意。
再看這邊,是一個小小的繈褓,孩子睡的正香。想來孩子是有人喂過了。
心裡鬆了一口氣,見屋裡沒人,也聽不到外麵的動靜,乾脆就起身,左右看看,把草屋的情形看分明後,安下心。她給四爺喂了藥,又自己吃了藥。想來再有個半天時間,四爺也該能醒過來了。
回過頭見孩子睡的也安穩,她就起身,得看看這是哪裡吧!
推開草屋的門,入眼的還是一片山林,隻屋前十幾步是空曠的草地,一腳踩進去,草的深度能沒過腳踝。再往前走,一股涓涓細流隱在草地中間,差點一腳給踩進去。環顧一周,不見任何人。
林雨桐心裡暗罵一聲,四周都是野林子,草地裡還有兔子竄來竄去,那林子裡能沒野獸嗎?兩個大人病的糊裡糊塗,還有個孩子就那麼躺著。草屋的門就是木頭釘起來的破門,形同虛設。這要真有一狼來了,大人怎麼樣先不知道,孩子非叫狼給叼走不可。
本來還想走遠些看看,可如今這境況,是萬萬不敢離開的。在周圍撿了一些散落的枯枝,全都抱回去,一直出來了五趟,草房堆了半間了,暫時夠用,這才不撿了。回來坐在四爺的邊上見他症狀無異,又看了孩子。孩子尿了,林雨桐抱過來要給換尿布,繈褓一解開,她就不舒服的哼唧。如今也沒尿布給換,隻能把衣服的內襯扯下來先用著。山裡還是太冷了,這麼著下去肯定不行的。孩子一醒來,就有些不怪,隻能叫躺在懷裡晃悠著。低頭見孩子的嘴不停的嘬,怕是餓了。沒哭,但想來離哭也不遠了。她摸了摸胸口,原身不知道多久沒吃飽飯了,這身體狀況能有奶才見鬼。
正想說不行再拿點東西出來,好歹孩子彆餓著吧。結果外麵就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到了門跟前,林雨桐才聽見的。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個貌醜的老婦,手裡拎著一個不大的包袱,好似對林雨桐醒來一點也不意外,她憐愛的視線落在繈褓之上:“……包裹裡有水囊,囊裡麵是給孩子的羊乳,有碗有勺,孩子餓了就給孩子喂吧。”
可冷的羊奶並不能給孩子直接喂的。
林雨桐現在是哪裡也不能去,很多東西也不能拿出來用。她隻得求人家:“……鐵鍋或是陶罐,給我們送一個也行。”她從手指上擼下一金戒指遞過去:“勞煩了。”
有鍋或是陶罐,能熱東西,孩子先不用餓著。
這老婦愣了一下,沒收東西,隻道:“等明日吧,明日給你送來。”然後人家不多留,說走就走。
得!誰也指望不上。
打開包裹,除了水囊和碗勺,就是一床小被子,還是給孩子預備的。但是水囊裡的羊奶確實是冷的。
正想著怎麼著能給羊奶加熱呢,就聽見外麵傳來一聲:“夫人可醒了,師傅讓我來給夫人送點東西。”
從門縫裡看出去,外麵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道童。
林雨桐在裡麵應了一聲,那道童就說:“東西在外麵,小道告辭。”
送了東西不理人,又一個莫名其妙的。
門外放著一個罐子,一個布袋子。罐子裡是已經熬好的米湯,布袋子裡有些小米,又有一個紙包,包著大約半斤的粗鹽。
林雨桐狠狠的鬆了一口氣,把米湯自己喝了一半,給孩子喂了一回,再剩下的都給四爺灌進去了。騰出罐子,點了火堆,把羊奶倒到罐子裡熱了,才把孩子給喂飽了。
她又偷著吃了東西,等到天快黑的時候,給罐子裡提了一罐子的水放在屋裡的火堆上,然後從外麵滾了一個幾十斤重的石塊回來,得把這破門堵上。晚上來了野獸可不是鬨著玩的。
隻乾了這點活,回來就跟活不成了一樣,氣喘籲籲的,胳膊腿都在抖。
今晚上她是不敢睡的,抱著孩子,守著四爺,給柴火堆裡隨時添上一點柴,叫火不滅就行。外麵起風了,林間風聲颯颯,間或傳來夜梟和狼叫的聲音,她更是連打盹都不敢了。坐在這裡,想找原主的記憶,可該死的,這原主死的也太徹底了。腦子裡竟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這得多絕望,多不想活才會如此!
可這卻苦了自己了。
有重陽宮,有疑似林朝英和活死人墓,她就判斷,怕是不是神雕?
可神雕的話時間又不對,因為那中年婦人還活著。
難道是射雕?這倒是有可能,兩故事前後是連續的,這麼算的話不是射雕也離射雕不遠。
而且,林雨桐總是覺得,要是自己和四爺不來,那原身必死。這個孩子是不是得被那婦人抱走,那她是誰呢?李莫愁還是小龍女?
亦或者是自己想多了?或許這個孩子原本也該是跟兩個原身一起死了的呢?
這麼想著,就把這一茬事拋開,不管是誰,或是兩個都不是,這都跟自家沒關係。有關係的是,四爺這次的身份好像有點麻煩。若是按照射雕的時間算的話,如今該是南宋、金和蒙古這樣一個局部統一的格局。先不說蒙古,隻說南宋和金吧,如今兩國的分界線是以秦嶺淮河一線。而如今所在的鐘南山便是秦嶺的一段。也就是說,自家所在的位置,是在金和南宋的交界處。對兩國來說,這都是邊陲。
照這麼看的話,之前追殺原身的一撥裡,就有一撥是金國人。怪不得是髡發呢,金國人本就是女貞部落。可這不管金國人是什麼打扮吧,反正金國人這是要把原身趕儘殺絕的,如果是貴人,可對方卻沒有絲毫的尊重之心,見了女眷,竟是要非|禮,那這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還有那黑衣人,藏頭露尾,卻偏偏像是跟金國人有某種默契。
更怪異的事,抵死保護他們的,是少林武僧。
奇怪吧?!
這是種什麼奇葩身份,或許隻有等四爺醒來,才能給自己答案。
四爺這會子像是掉入深淵之中,身體疼痛,偏記憶亂七八糟的一股腦的湧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才醒過來。身邊是桐桐,桐桐攥著他的手,他一下子安穩起來了。眼睛才睜開,熟悉的水的味道就進了口腔,溫熱的劃過咽喉,五臟六腑都跟著熨帖起來。
“彆急著起,身上的傷不輕。”林雨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摁在四爺的肩頭,叫他躺好。
四爺左右看看:“那些僧人呢?沒一個人活著的!?”那桐桐是怎麼把他弄到這裡的?
林雨桐搖頭:“應該是還有人活著,隻是不知道人在哪裡?”或許是負傷了,被重陽宮的道士帶去療傷也不一定。
四爺閉了閉眼,看著林雨桐就笑:“這次隻怕有點麻煩。”
“你有記憶?”那可太好了,“這兩人到底是誰啊?”
隨著四爺的講述才知道,這次的身份不是一般的坑。
靖康之難是怎麼回事,大家都知道。宋徽宗宋欽宗父子倆,被金國俘虜了。包括宋朝的宗室後妃等等,全都擄走了。
這宋欽宗原本有兩子,鄭皇後所出的趙諶,德妃所出的趙謹,按照趙謹的出生年份,他該是出生在被俘的路上。而這宋欽宗,在金國做俘虜的時候,她的才人鄭慶雲又給他生了一子,取名趙訓。
林雨桐對這個知道,看史書的都知道。當時後妃都被擄走了,鄭皇後不堪受辱自殺了。其他的女人的遭遇不說也罷。南宋的第一任皇帝趙構,他的親媽韋氏連同他的四個女兒都成了俘虜。他不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嗎?後來金國為了跟南宋緩和關係,在宋徽宗死後,把宋徽宗的‘梓宮’連同韋氏一起被送回南宋了。知道韋氏能回去,當時宋欽宗給韋氏跪下,說了,回去之後一定得給我弟弟趙構捎話,就說隻要能把我贖回去,我就去做道士去。反正肯定不染指皇位,你放心吧。隻要救我回去就行。可韋氏這一回去,就杳無音訊。
看史書的時候就覺得這位宋欽宗不是被逼的沒法子了,就是腦子天真的不行。瘋了才把你弄回去,這誰是正統還說的清嗎?況且,朝中一直念叨著要迎回二聖的大有人在,像是嶽飛這樣的,不是少數。
而更要命的是,趙構沒兒子。隻有過一個兒子早年還夭折了。四個閨女都俘虜都帶走了,路上就夭折了三個。因為沒有兒子,所以得從宗室裡過繼養子的。這個時候,宋欽宗的那個三兒子,叫趙訓的,就逃了。要往南邊去投奔他的叔叔趙構。這個時候往南邊去,為的什麼?因為趙構沒兒子,他去了他便是正統。
過程是怎麼個過程,宋史上有原話的,是說:趙訓,欽宗趙桓子,訓乃北地所生。有碭山人留遇僧者,金人見之曰:\"全似趙家少帝。\"遇僧竊喜。紹興十年,三京路通,詔求宗室。遇僧自言少帝第二子,乃守臣遣赴行在,過泗州,州官孫守信疑之,白其守,請於朝。閣門言淵聖無第二子,詔寧信劾治。遇僧伏罪,黥隸瓊州。
也就是說趙構壓根就不承認他的異母哥哥有第二個兒子。
趙謹是被俘虜之後路上生的,趙訓更是生在金國,所以,趙構隻承認宋欽宗有一個兒子,便是鄭皇後生的趙諶,其他兩個都不認。
趙訓出逃的時候是十五歲,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現在想想,靠著他一個人怎麼能逃的出來。這裡麵要是沒有人幫助,隻他一個人,生下來就做了十五年的囚徒,東南西北分不分的清都不好說的情況下,他能逃到哪?
所以,這史書上的兩行話,裡麵藏的東西可多了。
是南宋朝廷裡有人使勁,還是被金人占領的北地有一些像是民間組織的義士搭救,誰也說不清楚。總之記載裡就是,趙訓被趙構拒絕之後,然後流落中原,不知所蹤了。
林雨桐看四爺:“莫不是……如今咱是這位趙訓的後人?”
四爺點頭:“趙訓生趙愉,趙愉生趙拓,趙拓生四子,前三子夭亡,隻四子趙畇活到成年,可卻體弱。娶妻林氏……林氏出身鄭家姻親……”
鄭家?
看林雨桐沒明白,四爺就解釋:“當年趙匡胤杯酒釋兵權,身邊跟隨的護衛叫鄭子明。”
那就對了。
這鄭家是皇家的最信重的人,一直怕是管的都是皇家的護衛。靖康之難,鄭家也隨侍在側。要是這麼說,趙訓當年的出逃,就不是個人的行為。鄭家當年是護著趙訓逃出來的。過去幾代人了,繁衍生息,跟趙訓這一支的關係越發的親密。
林雨桐聽明白了,四爺就是這個趙畇,而自己就是那個林氏。
隻是好端端的,不在藏身的地方呆著,跑出來做什麼?
四爺抿了抿嘴唇,林雨桐又給喂了一次水,他咽下去才道:“南宋宋高宗趙構傳位給養子趙昚……”
林雨桐點頭,想起了趙昚的來曆。他本是趙匡胤第七世孫,被趙構選入宮中為養子,後來退位給他,這便是宋孝宗。
“宋孝宗又傳位給光宗,光宗傳位給寧宗……如今在位的是那位寧宗……”四爺看著林雨桐又笑。
這笑的林雨桐莫名其妙,緊跟著想起來了:“宋寧宗也沒兒子!”
對了!宋寧宗也沒兒子,還得從宗室裡選。
四爺歎氣又搖頭:“你當趙畇上麵的三個哥哥是怎麼死的。十幾年前,南宋朝廷要給皇上選養子的時候,這些人不甘心啊,帶著三個孩子一路往南,結果去了就再沒回來……隻剩下這趙畇一個。而寧宗之前選的養子趙詢,從去年就開始病了,據說是……不大好!”
所以,相當於儲位又空缺了!
於是,這些人又簇擁著趙畇南下,還是想給寧宗做嗣子來繼承皇位。
然後,也一樣喪命了。要不是四爺和桐桐來了,最多就是留下剛生下來的那個孩子。
這次趙畇帶著妻子一起走,怕是想著靠肚子裡這個孩子加分的。卻沒想到半路又被劫殺,而生下的也隻是個女孩子。
林雨桐看著這孩子的臉,表情奇怪了起來:“你身上是不是有印信一類的東西能證明身份?”
四爺摸了摸脖子,“一方小印。”還有一份聖旨,是宋欽宗留下的血書。不過縫在衣服裡,不好取。
林雨桐看著龍頭小印,心想,要是原主死了,抱走孩子的人隻怕會發現這小印的。然後這個孩子的身份就有了……在某些知情人的眼裡,她就是龍女……
這麼想著,就覺得趕緊得跟四爺說一聲。她看著四爺,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她可能是小龍女。”說著,就一臉複雜的朝著四爺笑。
四爺開始沒明白,林雨桐又說:“這裡是鐘南山,重陽宮離這裡不遠,好像我還見著了活死人墓裡的人……”
四爺一副你在開玩笑的樣子看林雨桐,林雨桐卻認真點頭:“應該沒錯。”
少林功夫沒錯,幾個人影一閃就到眼前,那是輕功,這點也絕對不會錯。
“不會……”四爺搖頭,他剛才還一腦門子的官司,滿腦子都是宋史,想想起更多的東西來,推算這該是哪一年,會有哪些大事,結果桐桐直接給來了那麼一句。
之前的記憶猶如一盆冷水將人澆了一個透心涼,而她的一番話正如一桶的冰碴子,劈裡啪啦,兜頭而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