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此處設有伏兵,涅奴固然惱怒盛人女乾猾,卻並無絲毫退卻之意。
他很確信,盛軍即便在此設伏,可用的兵力卻必然不足以對他們形成碾壓……既然如此,殺過去就是了!
雙方對戰至今,凡是活著的人,手上皆沾著對方將士們的鮮血,他們之間不單有戰爭勝敗,更有同袍血仇。這份仇恨壯大著彼此的殺意,人人幾乎都以泄憤的姿態揮刀。
盛軍的戰意出乎了北狄軍的意料。
一場場戰事打下來,他們每每都以為這些盛軍的士氣必然已近衰竭,可下一次對戰時,盛軍爆發出的激昂士氣卻不減反增。
阿史德元利說,這便是玄策軍的戰魂。
此時,涅奴於混亂激烈的戰況中,看著那些身著玄甲的先鋒,視線逐漸鎖定在一道高大驍勇的身影之上。
很快,他下令讓人衝開一條血路,隨後親自帶一支精銳圍殺上前,直逼向那道青年小將所在。
常歲安毫不退縮,揮槍迎上涅奴。
在此之
前,他已取過一名北狄部落首領的首級,但眼前之人顯然更加難以對付。
常歲安擅使長槍,交手之下,涅奴眼底漸浮現一抹意外與欣賞之色,同時戰意更熾。
常歲安與之纏鬥之際,周圍廝殺而來的北狄軍越來越多,而常歲安身後的盛軍在不斷地落馬倒下,何武虎遠遠看到這邊的情形,暗道一聲:「不好!」
那北狄賊子並非是要與常小將軍單挑過招,而是在準備合圍殺之!
經過這數載的磨礪,常歲安今已非冒進之人,但此處關口狹窄,用以對敵的陣地也並不開闊,無法擺下嚴謹分明的軍陣用以保證將領始終處於中軍之列。雙方一旦廝殺起來,很快便被陷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戰局之中。
而在這樣的戰役中,為壯大士氣,常歲安沒有理由退縮於後。
常歲安已然意識到自己在被逐漸合圍,但他沒有選擇,若此時轉身突圍,隻會將後背暴露給涅奴,加快敗亡的速度。
常歲安不是沒想過死,將士們死在戰場上才是常態。
他不懼死,若必須死,他唯一要做的便是帶走更多更強的敵人!
常歲安逐漸殺紅了眼,隨著身邊的同袍一個接著一個倒地,他不僅要應對涅奴的攻殺,還有同時兼顧左右的殺勢。
在常歲安手中的長槍再次將一名北狄軍捅落馬下,還未來得及將長槍完全收回時,一柄側挑而來的長刀,削斷了他的槍杆。
常歲安的手臂也被這道力氣挑起,他眼神一變,左手同時拔出背後的長劍,但下一刻,兩名北狄軍從後側方拿長矛刺向了他身下的馬匹!
戰馬嘶鳴,掙紮狂奔數步後,折腿轟然倒地。
常歲安在地上滾了兩圈,頭上的鳳翅盔摔落,待他持劍拄地,快速起身之時,那些北狄戰馬已迅速向他逼近,戰馬上的北狄人呼喝叫嚷著,持矛揮刀,向他齊齊刺來。
已經渾身是血的常歲安心一橫,抱著同歸於儘的決然,正要持劍迎上最前方的一匹戰馬之際,忽見千鈞一發之際,眼前有人殺出一條血路闖入包圍圈內,策馬向他伸出一隻手:「常小將軍,上馬!」
來人正是何武虎。
常歲安當即將手遞上,躍上馬背,反身坐於馬上,與何武虎互為對方的後背,協同作戰。
何武虎帶著數名精銳率先殺來,外麵仍有盛軍在試圖營救,但圍來的北狄軍也越來越多,雙方層層廝殺著,血氣與沙塵彌漫,馬蹄踏爛屍身殘骸,位置不停轉換移動間,身處其中之人均已經分不清方向。
何武虎和常歲安都受了傷,身上臉上糊滿了血。
側方有長槍刺來,常歲安揮劍替何武虎險險擋下,自己的左肩臂卻被人趁機劃了一刀。
何武虎怒喝了聲「駕」,揮槍策馬往前直衝而去。
何武虎近乎是拚死帶著常歲安衝出了一條路。
就在他看到前方更多的是己方將士的身影戰馬時,身後卻有一道道利箭飛馳逼近。
常歲安在後方不停地揮劍抵擋著,但劍刃可以抵擋的終究有限,隨著涅奴下令,那些箭矢轉瞬間密集如雨。
身前中了一箭的常歲安長劍脫手,身形一斜,便要栽下馬去。
何武虎猛地放緩馬速,同時鬆開抓握韁繩的手,雙手用力去抓常歲安,咬著牙用儘最大力氣,將已經半掛在馬腹上的常歲安生生拽拖而起,橫放到了自己身前的馬背上。
身後的箭矢還在攻來,馬蹄狂奔,何武虎壓低身形,護著橫在身前的常歲安,幾乎泣血的視線始終死死瞪著前方,拚力驅馬。
終於,隨著盛軍的加入打斷,身後的箭矢停下。
何武虎驅馬狂奔到了己方來援的將士麵
前時,他身下中箭的馬匹隨之不堪重負地倒下。
何武虎和常歲安也摔了下去。
混亂中,部分玄策軍衝殺上前,餘下的很快在二人身邊圍起一個保護圈,元祥迅速帶人下馬查看,卻見依舊半趴護在常歲安身上的何武虎,後背已赫然插滿了箭矢!
而常歲安雙眸緊閉生死不知。
元祥紅著眼睛將何武虎扶起,交給兩名同袍:「快扶何將軍和常小將軍帶到後方包紮止血!快!」
戰況還在繼續,元祥無法分心,迅速上馬指揮戰局。
關口之內,有臨時支起的醫棚,但受傷的將士太多,源源不斷地或被扶或被抬回來,為數不多的醫士根本忙不過來,很多尚能自理的士兵便相互幫忙包紮止血。有的士兵剛紮好傷布,便再次紅著眼睛提刀上陣。
喬玉綿也在眾醫士之中,常歲安本不允許她來,她是扮作男子偷偷跟上的。
這些時日處理了無數傷兵的喬玉綿,自認已經足夠冷靜,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她刻意不去看那些傷兵們的臉,可當她聽到「常小將軍」四字時,手下還是一抖,猛然轉頭看去。
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