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講來,常娘子可算得上是她們的貴人恩人呢,憑實力幫她們躲過一劫。
這般一想,小姑娘們愈發熱情了。
對麵魏叔易看著被小娘們遞水捶肩的常歲寧,不禁與崔璟感慨道:“常娘子得虧不是個男子,不然就連你我恐怕也要避其鋒芒啊……”
崔璟默默吃茶:“倒不必帶上我。”
魏叔易作勢想了想,道:“可說來今日崔大都督可也沒少出風頭,實在少見——”
崔璟看向場上:“魏侍郎若不想看擊鞠,可以自行離開了。”
“看,怎麼不看。”魏叔易笑著搖著折扇,也看向賽場,感歎道:“這才是擊鞠該有的樣子啊。”
此時場上策馬揮杆的兩隊學子乃是紅隊與青隊。
今日剩下的時間已不允許整場比賽從頭比過,而昌淼所在的黃隊,即便大過錯皆在昌淼,但其他三人也並非完全無辜,他們跟隨昌淼惡意傷及同窗亦是事實,此風斷不可長——
於是,那三人也均被罰下場,黃隊不得再參加重賽。
第一場敗給溫征他們紅隊、及之後敗給喬玉柏所領藍隊的兩隊學子,因是公平輸贏而並無爭議在,因此不必重賽,兩隊學子對此也無異議。
故而此番重賽的,隻有三隊,分彆為青隊、紅隊、藍隊——這三隊皆與黃隊對打過,前麵兩隊之前都是輸在了昌淼手下,而其中紅隊最後失在溫征手中的那一球令人印象深刻。
隻是此時令人意外的是,這次重賽,紅隊中最出色的溫征卻未再出現,而是換了其他替補頂上。
而紅隊似為了證明他們沒有溫征也能贏,這一場打得格外不遺餘力,而對麵的青隊也不甘示弱,都不想辜負重賽的機會。
賽場之上雙方賽績步步緊追,但再沒有出現上不得台麵的手段,每一球皆是憑著真本領突破層層阻礙被送入球門內。
學子們在賽場上揮灑汗水,觀賽之人看得也同樣熱血沸騰,人群中不時有叫好聲響起。
最終,紅隊以球一差輸給了青隊。
紅隊四人離了場,有人迎了上來,正是溫征。
隻是他還不及開口,那為首的青年便道:“堂堂正正的打完一場,縱是輸了也果然暢快!”
那青年好像沒瞧見溫征,帶著隊友腳下不做停留地離去。
溫征隻能站在原地目送著隊友們離開。
這一場他沒有上場,是因未被隊友允許上場,子雲兄冷笑著說出的原話是——誰知他於關鍵之時手腕疼是不疼!
他不再被信任了。
但這是他應得的。
溫征神情悵然,欲離去時,忽聽身邊有一道悅耳的聲音響起:“溫郎君是否有什麼難處?”
溫征轉頭看去,隻見是一位清瘦羸弱的青年,不由麵露疑惑,此人是誰?
青年身邊的侍從提醒道:“我家主人乃榮王世子。”
溫征倍感意外,忙抬手行禮:“見過榮王世子。”
此時眾人大多圍在賽場周圍,此處沒什麼人在。
榮王世子目含欣賞之色:“溫郎君的擊鞠打得很好。”
溫征勉強笑了笑:“不值一提……”
榮王世子拿閒談的語氣道:“若我沒記錯,令尊應是於工部任員外郎,而上峰正是昌桐春昌大人。”
溫征怔了一下,才點頭:“正是。”
正是因此,在昌淼數日前暗中要挾他時,他才沒有拒絕的勇氣。
“溫郎君今日之舉,亦是有情可原。”榮王世子並未再多說,而是含笑邀請道:“溫郎君不如留下一同看比賽吧,最後一場了,應當很精彩。”
溫征有些慚愧,是因為足夠公正才精彩——而他所為,與公正二字背道而馳,是極可恥的。
麵對榮王世子的邀請,他不知該如何拒絕,隻能點了頭。
很快,最後一場比賽開始。
賽事過半,榮王世子身側的侍從笑著道:“看來世子先前猜錯了,說不定真是藍隊贏呢。”
榮王世子笑了笑:“是啊,看走眼了。”
之前他說喬玉柏心術太正,定是不敵昌淼他們。
但他沒想到的是,有人用那樣看似粗蠻卻周全的方式將局勢生生掰正了——
榮王世子遠遠看向女眷涼棚所在。
溫征也下意識地跟著他一同看去。
“咚——!”
緋紅晚霞漫天之際,有鼓聲響起,代表著今日這一波三折的擊鞠賽終於落幕。
勝的最終是藍隊。
結果宣布的一瞬,已近筋疲力儘的崔琅卻仍興奮地蹦了起來。
“常娘子,常娘子!我們贏了!”他先朝著常歲寧的方向大聲說道。
這場比賽也是常娘子的!
看著在場上歡呼的少年們,常歲寧笑了笑。
“走吧。”她起身來,對喜兒道:“該回去更衣了。”
喜兒點點頭,滿臉都是與有榮焉的笑意。
見那道身影在觀賽後即於熱鬨中利落轉身離去,加之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喜悅太過洶湧,崔琅心中一陣觸動,險些就紅了眼眶。
他接過那盛放著先太子鞠杖的長匣,跑到了崔璟麵前。
“長兄……”他興奮又緊張,一時有些語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這是我贏來的!”
他頭一回正正經經地憑自己的本領贏了個這麼像樣的東西!
崔琅雙手將長匣捧到崔璟跟前:“我知長兄一向敬重仰慕先太子殿下……此物便贈予長兄吧。”
崔璟看向那長匣:“這非是你一人所得——”
崔琅不以為然:“無妨,他們不敢不聽我的!”
崔璟抬眼看著他。
意識到自己又露出了紈絝之態的崔琅立時縮了縮腦袋,乾笑一聲:“……那我去同他們商議商議唄。”
“不必了,玄策府內不缺先太子殿下舊物。”崔璟道:“此物你們留著瞻仰即可,方不負今日汗水。”
崔琅便隻好將東西收回。
元祥悄悄打量著這位六郎君,莫名就想到了大都督養在玄策府裡的那隻貓兒,又聯想到有一日那隻貓抓了大耗子叼到大都督跟前,卻被大都督連貓帶耗子一同丟出去時的情形——
此時,崔璟道:“今日擊鞠,打得很好。”
崔琅一愣之後,立時大喜。
這還是他與長兄相識以來,頭一次得長兄誇讚!
崔琅心中那絲“獻耗子未成”的失落之感一掃而空,趁著這股勁兒鼓起勇氣道:“那三日後登泰樓的慶功宴,長兄若有空閒定要過去!”
又壓低聲音道:“長兄放心,我發誓,打死我也不邀父親同去……”
崔璟:“……”
不得不說,普天之下,再沒比這更足的誠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