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
竟是有底子在的。
看著那跑得滿頭大汗的兩個孩子眼睛裡寫滿了渴望被肯定,唯恐被拋棄之色,常歲寧朝他們笑了笑,點頭道:“很好。”
她喊了阿澈過來。
“這是阿澈,你們年歲相當。從今日起,你們二人便跟著阿澈,每日晨早時一同來此處習武,剩下的時間阿澈做什麼,你們跟著做什麼便是。”
二人齊齊應下,乖巧地看向阿澈。
阿澈忽然有些緊張——女郎這是要讓他帶新人了嗎?
他心中很是忐忑,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迎著那兩道視線,儘量讓自己顯得足夠沉穩老道一些:“你二人叫什麼名字?”
兩個孩子卻先後搖了頭。
無父無母沒人要的小乞丐是沒有名字的,有也隻是綽號而已,算不上正經名字。
常歲寧輕車熟路,明白這又到了考驗她取名能力的環節——
“你叫小端。”
“你叫小午吧。”
“好!”剛練完一套刀法走過來的常歲安抹了把汗,驚歎道:“朗朗上口而又兼具深意!”
常歲寧:“……”
這意也沒有很深吧?
常歲安活脫脫一副“我都想拿過來用了”的神態,叫那兩個孩子愈發受寵若驚,連忙跪下朝常歲寧道謝。
之後便跟在阿澈身後離開了演武場。
路上阿澈佯裝老道地問了些話,見二人答得殷勤又乖巧,阿澈逐漸安下心來。
但他很快發現,太過殷勤乖巧也不全是好事。
二人將女郎那句“阿澈做什麼你們跟著做什麼便是”貫徹得過於精準,而缺少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邊界感——
“我起夜小解而已……這種事你們不必也跟著一起做的!”
是夜,阿澈驚慌失措的聲音從房中傳出。
……
翌日清晨,常歲寧便恢複了晨早去往演武場的習慣。
隻是剛從驢背上下來,將手中的弓交給喜兒,便聽阿稚來傳話,說是宮中來了人,奉聖人口諭召她入宮。
常歲寧拿帕子擦汗的動作微頓了一下,神態卻未有變動:“嗯,我回去更衣。”
她這廂平靜自若,喜兒一時卻頗緊張。
這是女郎頭一回入宮!
且是聖人親自宣召……
喜兒跟在自家女郎身後回了居院,先沐浴更衣,再是梳發穿戴。
“不必緊張。”常歲寧察覺到小丫鬟的忐忑之感,安慰道:“入得內宮門外,自有宮人將你攔下,你是不必隨我入宮麵聖的。”
如她這般沒有任何封號身份的官員之女,是不能帶自己的女使進宮的。
喜兒一聽愣住,這樣啊。
旋即卻愈發擔憂:“那女郎一個人……”
常歲寧打斷她的話:“又不是去打架的。”
說著,隨手拿起麵前的南珠金釵自己簪上,起身道:“走吧。”
明後忽然要見她,無非是為前日登泰樓之事。
但解氏的過錯是擺在明麵上的,不管明後心中如何看待她,表麵上卻不可能會對她做什麼。
若是因她“仿照”崇月長公主之風作畫,而對她生出了些許“興趣”,那也無需憂慮什麼,兵來將擋,隨機應變即可。
常闊親自送了女兒出府,低聲安撫叮囑了一番,目送女兒上了去往皇宮的馬車。
車馬一路未停。
常歲寧踩著腳踏走下馬車,抬眼望向那巍峨堂皇的宮城。
重活這一回,這座宮闕與明後,她是注定避不開的——或者說,是她選擇了不避。
少女抬腳踏過宮門,襦裙裙擺輕掃過朱紅門檻。
入得內宮門,有一名內監候在那裡。
那內監引著她往甘露殿而去,路上無人時,小聲與她道:“喻常侍讓奴提醒常娘子幾句話……”
常歲寧目不斜視地走著:“公公請講。”
“常娘子不必緊張,待會兒到了聖人麵前,隻需規矩行禮,少說少問少看,隻管答話便是。”
常歲寧點頭。
“還有便是……”內監將聲音壓得更低了:“暑氣灼人,娘子一路走著難免熱燥,還但需定心靜氣,勿要與人發生口角,更不可輕易與人動手……常侍說了,司宮台今日有要事他走不開,若您同人打起來,他未必能及時趕得過來。”
常歲寧:“……”
據她猜想,阿增的原話未必有這般委婉好聽。
她進一趟宮,他倒操碎了心。
日頭曬人,她沿著宮牆下的陰影一路走得不慢,眼看甘露殿便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