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滔天背叛(1 / 2)

長安好 非10 8841 字 8個月前

這琴音,時常出現在她夢中!

殿下從前不愛撫琴,但到了北狄之後,因要以和親公主身份示人,要守住那個秘密,便再不能觸碰刀劍之物——

那北狄汗王及北狄皇室中人,乃至整個北狄上下將領百姓,都並不曾因為殿下是大盛高高在上的長公主,便真正善待殿下——甚至因為他們知曉這位崇月長公主殿下與“先太子殿下”為孿生姐弟,而將昔日在戰場上受過的仇恨與屈辱,悉數轉移到了長公主殿下身上……

他們看向殿下的眼神,從來都是仇恨冰冷而戲謔的。

殿下曾說,或許,這便是北狄指名要她來和親的緣故。

這場和親,從始至終都帶有報複折辱之心。

先太子已故,那便報複到他那位據說與他生得一模一樣的孿生阿姊身上——

那三年的遭遇,於尋常女子而言尚且如噩夢般煎熬至極,更何況是昔日於沙場之上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殿下,於殿下而言,那般遭遇定要比在戰場上受過最重的傷更要痛上百倍千倍萬倍……

可殿下分明早就知曉了北狄的居心與用意,早料到了這一切……殿下為何還敢去,殿下為何還要去,殿下根本不該嫁去北狄的!

殿下並非那些朝臣眼中病弱不能自理的長公主,殿下若有心反抗,他們根本逼迫不了殿下!

玉屑眼中滾出淚水,淚珠混著雨水,眼前重現了諸多舊時畫麵,她仿佛看到殿下渾身是傷一言不發背對著她在窗前靜坐望月,昔日性情灑脫恣意的殿下變得越來越沉默。

後來殿下開始撫琴,那琴音裡是將士欲戰死沙場而不能,撥動的琴弦之上是欲重歸故土之心漸被燃成灰燼隨風涅滅……

這琴音,隻有殿下奏得出來!

果然是殿下回來了……

玉屑腳步踉蹌於竹林中奔走環顧,她心中有懼怕,有退卻,卻無法拒絕那曾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琴音的指引。

她甚至分不清此時是夢中還是何處。

她跌跌撞撞地來到了竹林儘頭的一間木屋前。

那琴聲,便是從這木屋內傳出的……

竹林裡漆黑一片,時有悶雷聲滾滾,那木屋裡也無半點燈火光亮,但木屋的門大開著——

一身泥水的玉屑再往前走了幾步,視線定在木屋之內,神情倏然大震。

屋內有身著白衣的女子撫琴,披發而坐,女子一身白衣與那格外白皙的膚色,似在黑暗中折出了一層淡芒縈繞其身。

她臉上覆著白色麵紗,除此外,通身上下再無半點飾物。

那似有千軍萬馬廝殺之感的琴聲在其指尖下流瀉而出。

雨中的玉屑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卻久久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一時間,她就這麼怔怔地站在木屋外,看著那在黑暗中朦朧隱現的女子身影。

直到一曲終了,琴聲消止。

那奏琴的女子似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她——

“玉屑,你來了。”

那聲音平緩沉靜,在這雨夜裡卻顯出了詭異的空靈之感。

玉屑麵上再無半分血色,她顫顫地上前,跨過那木屋門檻,撲跪了下去。

“……殿下!是婢子,是婢子來了!”

看著那此刻跪伏在地,恐懼而卑微的昔日女使,常歲寧麵上無一絲起伏。

顯然,她在“假扮”李尚。

從前因需要假扮阿效,她曾特意學了如何改變聲音、神態、舉止、字跡,這些技巧用得熟了,便也成了一樣本領。

她擅模仿他人,而剛巧她又是這世上最熟悉李尚的人,“學起”對方的語氣與動作神態,再借著這漆黑喧囂雨夜做掩飾,乍一看,應能有五六分相似。

剩下的四五分,一半得益於這隻有昔年的李尚奏得出來的琴音,一半則是憑著玉屑這混沌不清的神智與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從玉屑此時的反應來看,她這“以假亂真”的計劃應是順利的。

既是順利,那便可以問話了。

“為何要在茶水中下毒?”

在這個雨夜中,她這似人似鬼似夢中一縷遊魂般的存在,問起話來是不必有任何鋪墊與修飾的。

跪伏在地不敢抬首的玉屑聞言身形一僵,眼底劇烈翻湧著。

殿下……殿下果然知曉,果然是找她問罪來了!

“我在問你話——”

那平緩到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再次在上方響起,落在玉屑耳中壓迫感尤甚,叫她無法喘息,仿佛心跳都停止了。

“婢子……婢子不知那是毒藥!”說起舊事,她聲音顫栗激動起伏不定,言辭也是有些混亂的——

“那是,那是他們給婢子的,說是藥量輕緩不易被察覺,殿下服下之後半個時辰內才隻會逐漸沒了力氣,絕不會傷及殿下……”

“到那時,婢子便可以與他們一起將殿下救出去了!”

“婢子是為了救殿下離開北狄,絕無害殿下之心!”

“是他們騙了婢子!”

她幾乎是哭著道:“婢子自幼追隨殿下,怎會害殿下,婢子怎麼會……”

“救我離開北狄?”那道平緩的聲音問:“既是救我,為何要下藥?”

“他們說殿下心性剛直,必不會同意於戰前暗下脫逃……想要救殿下,隻能先在殿下的茶水中下藥,待殿下昏迷後,帶著殿下偷偷離開……到時他們安排的人便會來接應的!”

常歲寧聽來隻覺荒謬可笑。

“何為我不會同意於戰前脫逃?我非此戰主帥,隻為人質而已,若有機會離開,豈有坐以待斃之理?”她的聲音裡多了一絲極淡的諷刺:“你既追隨我多年,在你眼中,我便是此等無腦盲目求死之人嗎?”

玉屑不停地搖頭:“殿下的帳外多了許多北狄士兵,他們時時刻刻都在盯著殿下,婢子實在擔心殿下安危,是婢子……是婢子急糊塗了!”

她再次道:“婢子當真不知那是毒藥,信上也隻說是為了救殿下而已……是他騙了婢子!”

常歲寧於心底涼笑出聲,問:“你口中的他們,是隨行官吏嗎?”

她和親北狄,身邊自然少不了陪同的大盛官吏。

“……是隨行領事宦官吳悉!”玉屑道:“信和藥……都是他暗中給婢子的!”

“信——”常歲寧看著她:“何人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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