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疏離開謝府後,思考了一路。
謝家二姑娘與平南候的庶子,恐怕不止“有緣交集”這麼簡單。
若不是遲清恩一個庶子,沒什麼手段財力得來這些古籍名畫,他都要離譜的去猜送到謝府的這些包裹,會不會出自遲清恩之手。
離譜。
元景疏下馬車,嫌棄自己這個想法詭異離譜至極,不過就憑謝明瓊與遲清恩的身份差,探究的心思隻增不減。
他方踏進王府大門,便有管家疾步迎上來,神色凝重,“王爺,有人送了一封血書到府上。”
說著,將書信雙手呈上。
薄薄的宣紙暈透出鮮紅字跡。
元景疏將信展開,劍眉當即緊蹙起。
“明日黃昏申時三刻,獨身一人,至昌吉街七巷,雲瀚茶館,江硯。”
江硯?
這信自不可能是江硯所寫,那就是幕後之人。
元景疏望著這封血書,剛剛輕緩片刻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江家小公子小小年紀得了一場軍功,可謂是年少有為,滿腔赤血為家國的兒郎,若是因為這一次失蹤喪命,又或者……
不管如何,先找到下落將人救出來。
平南侯府。
臨著西邊的小院內,一棵粗壯繁茂的合歡樹拚了命的向東生長,樹枝伸展到了外頭窄小的暗巷。
金燦的夕陽落日照落在濃密樹冠上,翠鬱綠葉隨著和煦的晚風拂動著,沙沙作響。
夜五為遲清恩換了傷藥,便準備拿著另外的藥去側廂,給那位江家小公子上藥。
才拿起藥瓶,聽見一旁穿著衣衫的男人低沉道,“不用你,待會兒我去。”
夜五領命,退了出去。
遲清恩緩慢穿好鴉青色外袍,整理好腰間玉墜,轉身拿起桌上的藥瓶,不經意瞥見另一邊銅鏡裡自己,劍眉忽而輕挑了一下。
他從匣子裡翻出一條翠玉墨錦細額帶,三兩下束在額間,隨手拎起藥瓶朝著側室走去。
外頭門鎖被打開時,江硯正虛弱的倚靠在床頭,手握著書冊解悶。
他受重傷,這些日子一直喝藥換藥,勉強能撐著身子下來走一走,精神微頹,臉色也蒼白的很。
遲清恩看著江硯如此模樣,心中就舒坦不少。
江硯見是他,眼中泛起恨意,咬著牙將手裡的書直接砸了過去,“滾。”
他今日之難都是他一手造成!
他騙過所有人的眼睛,與叛臣狼狽為奸,還想接近明瓊姐姐!
遲清恩慢條斯理走上前,將藥瓶拋進他懷裡,“那自己上藥罷。”
江硯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著,目光狠狠剮過他,卻忽然一怔,“你那抹額哪來的?”
他十六歲生辰之時,明瓊姐姐送的誕禮便是一條明玉青錦抹額。
可他曾撞見過明瓊姐姐是仔細挑了許久買了兩條,其中一條便是遲清恩額間的樣式,他以為是送給了謝大哥或者謝弟弟。
遲清恩勾了勾唇,雙手抱臂,斜斜倚著一旁的屋柱,“你覺得呢?”
這抹額是謝明瓊買江硯的生辰賀禮時,順捎著送給他一條,遲清恩知道後心生醋意,從未戴過。
可如今他惡劣的拿出來戴上,發現這捎帶贈送的物件,未嘗不可。
江硯覺得不太可能那麼巧合,明瓊姐姐怎會這麼早與他有交集。
便惡狠狠道,“誰跟你猜,說了讓你滾出去!”
遲清恩眸光微沉,“江小公子,若不是我擔心你這張嘴會將你的明瓊姐姐賣出去,怎會縱容你留在我這兒。”
“你以為我想聽你罵我,自找沒趣嗎?”
江硯怒極,血氣上頭,“你若真有本事,就殺了我!”
彆以為他不知曉順親王命遲清恩為他養傷,是想拿他威脅江府。
他敢死,遲清恩敢殺嗎?
果不然,男人那雙風流瀲灩的桃花眼裡驟然幽暗,狠厲暴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無形的壓迫感驟然襲來。
江硯咬牙頂住這番壓力,一字一頓的重複,“有本事,就殺了我。”
遲清恩望著他故意挑釁的目光,忽而收斂起氣勢,撫上額間的抹額,輕肆勾起唇,“這是阿皎贈予我的。”
江硯雙眸驟然瞪大。
男人惡劣的,一字一頓,“兩年前。”
“我與她的關係,沒你想的那麼淺薄。”
欣賞著江硯難以置信的表情,遲清恩心頭沉壓壓的陰霾頃刻散去,瞥一眼他手中快要被捏碎了的藥瓶,挺直了身子。
“既然不喜我給你上藥,那就算了。”
“夜五。”
一襲黑衣蒙麵的夜五無聲無息出現,“首領。”
“為江小公子上藥。”
他戴著這抹額,不是特意來氣江硯的。
夜色漸濃,謝府漸漸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