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盞長明夜燈掛在院裡主廂的屋簷之下,燈下的草叢綠植蔥鬱,靜謐安寧。
燈籠下,飛蛾繞著燭火旋轉飛舞,即便知道烈火焚身之痛,也要一頭撞上去,義無反顧。
廂室的臥房裡,還燃著一盞瑩瑩燭火。
青紗金紋的床帳被金鉤掛起,女子還穿著白日裡的青白玉蘭廣袖衫,坐在臥房中的小方桌上,纖指間執著一粒翠金琉璃棋。
望著棋局思考著,落下一子後,又撚起了另外一盒的粉紫琉璃棋。
屏風後,一襲鴉青綢袍的昳麗男子悄無聲息出現,站在原地未動,幽暗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
女子察覺後,抬起頭看了一眼,語氣平淡,“過來坐。”
遲清恩惡意戲弄江硯純粹是為了報複,在謝明瓊麵前,他又憶起那一日她背對著他,無聲的抗拒和冷漠。
那一刻,比起年幼時被遲良晉一次次欺辱,被當眾奚落責罵,還要令他狼狽不堪。
他克製著心底的悸動,冷靜理智的站在原地,“阿皎為何會主動喚我。”
謝明瓊清楚感受到他的疏離冷淡,琉璃棋被緊緊攥緊掌心裡,良久,“有一事,想要問清楚。”
遲清恩聽她語氣,就知道並非他想象中的和好之意,心中嗤嘲自己多情,麵上半分不顯,緩步上前在她對麵坐下。
他執起手邊的翠金琉璃棋,才發覺這棋盤正是前幾日所贈之物。
心驀地就軟了些。
“阿皎想問什麼?”
謝明瓊執著棋子抬起眸,望著他那雙看向人時格外深情的眼睛,恍惚了一瞬,又強迫自己從自己的臆想之中出來。
她抿了下唇,選擇直接了當,“你與阿硯,可熟悉?”
遲清恩眸子一暗,“你主動找我,便為了江硯?”
“……阿硯失蹤許久,瑞王殿下說他前往平南侯府前,曾查過你的事情。”
謝明瓊輕咬了下唇,“我知道,你從不會騙我,我想找你問清楚。”
“找我問清楚?”遲清恩忽而一聲嗤笑,摩挲著琉璃棋抬起眼,似笑非笑,“你是為了江硯,為了你的未婚夫君,我憑何要回答他們的問題。”
一口一個阿硯,一口一個殿下,她從不會喚他一聲啟寒,又或者一句清恩。
謝明瓊聽著他帶著刺的話,沉默了片刻,重新直視著他,“那阿硯的失蹤與你,可有關係?”
“這是我想問的話,我隻想知道他的失蹤和你有沒有關係。”
遲清恩無聲回望。
燭火隨著一陣微風搖曳了下,忽明忽暗的燈火照映在女子精致溫婉的眉眼,那雙柔和清亮的鳳眸裡倒映著他的影子,好像眼裡心裡隻有他。
她又緊張到下意識的咬住了唇角,似是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答案。
那麼在乎江家小公子。
遲清恩眼底掠過一絲陰鷙,傾身靠近,骨節分明的長指不容掙脫掐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女子微微仰起頭。
食指壓著飽滿殷紅的下唇伸進去一個指節,肆意勾弄,長指染上晶亮的水光。
遲清恩漫不經心在她下頜落下一個吻,“我這一趟總不能白來,身為未來的瑞王妃,多少得給些報酬吧?”
他倒要看看,她會不會為了一個不相乾的人屈服於他。
謝明瓊羽睫輕顫著,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美的眉眼,熟悉的淡淡暗香縈繞在鼻尖,她細指攥緊了他的袖角,眸眼微微垂下。
似在思量。
遲清恩心底的嫉妒暴戾幾乎快要控製不住溢出來,早知就該下狠手殺了江硯。
他下頜緊繃著,一點一點拉開距離,鬆開鉗製她的手,“江硯是死是活,為何要你在意。”
謝明瓊同時道,“你這些日子送來的東西,從何處而來,哪來這麼多的銀兩?”
遲清恩被她突然拐走的話題微怔。
謝明瓊沒想他說出此話,隨即意識到他沒有否認他與江硯有過聯係。
她驚愕的起身,“阿硯前去平南侯府真的為了你而去?”
瑞王所言是真的,阿硯在調查遲清恩,卻再在見遲清恩時失蹤了。
他們一直以為阿硯失是去找遲良晉,遲家世子,從沒往身為庶子的他身上聯想過。
謝明瓊便緊抓住他的大掌,“你做了什麼事,為何阿硯會查你,他現在在哪兒?”
比起難以置信,更多的是茫然,“為何你藏了這麼多事情?”
她從沒聽他說起過。
她一直以為,他們比起身體所需的關係還有要親密一些,這才讓她生出他許會來娶她的錯覺。
謝明瓊的指尖一點點變涼,他瞞了她很多事情,他們從來不是真心對真心,多麼殘酷的現實。
遲清恩萬沒想到她已經知道那麼多線索,會如此敏銳,眉眼沉鬱鬱的望著她,“你此次喚我前來的目的達到了。”
“下一次呢,親手將我送到瑞王麵前,送到江家麵前?”
他輕而易舉抽出被她緊握著的手,退開一步,麵無表情,“我會在侯府等你。”
鴉青色的衣角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男人大步離去。
謝明瓊恍惚站立了良久,輕嘲一笑,跌坐回座位上。
可笑啊。
他們今日竟是站在了對立麵。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在捉蟲,晚上應該還有一更
說了三更,就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