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阿硯的死,才讓他生了要帶她離開盛京城的心思,以為走遠些便能徹底隱瞞下阿硯死亡的消息。
重新坐回床榻邊,謝明瓊才發覺自己指尖冰涼,踩在地麵的赤腳更是涼意滲骨。
她蜷縮在床榻角落裡,屈膝抱著膝蓋,將腦袋埋進臂彎,看上去可憐柔弱至極,無儘的自責和悔意重新將謝明瓊淹沒。
若是她五年前沒和遲清恩糾纏在一起,又會是怎樣的情形,阿硯還陰差陽錯而死嗎?
那遲清恩,可還會沾染上滿身殺孽,走至今日這番地步?
謝明瓊思緒淩亂不堪,身心疲憊,卻不敢合眼。
她要等著天亮。
*
順親王府,主院裡還燈火通明。
濃鬱的血腥氣在空氣中蔓延,一襲黑衣的暗衛捂著鮮血直湧的傷口,狼狽的跪在地上,語氣虛弱。
“遲清恩不肯交出謝家二姑娘,殺了十二,就連影刺一支全都是幫凶。”
順親王還穿著暗紫寶紋錦袍,手中還拿著好幾張書信,顯然也是一夜未睡。
望著那一遝書信,溫雅的眉眼間驟然陰狠,“好一個狼崽子。”
“怪不得會不肯交出謝明瓊。”
他看一眼渾身是傷的暗影,強忍住怒意,“先下去找毒煞療傷。”
暗影踉蹌著起身力離去,順親王捏起那幾張宣紙,仔細捋起,喚來一個暗衛,遞過去。
“找幾個小有名氣的說書人,將信上內容傳出去,再尋幾個會畫風月春宮圖的人,將信上內容畫完,到集市上散傳到百姓手上。”
暗影遲疑的接過,“親王這是……”
這好像是暗影調查過的謝家二姑娘和首領的消息。
“嗬。”順親王隻是譏諷的輕嘲一聲,目光陰冷。
“天子聽信皇後之言為謝二姑娘和瑞王賜婚,若他們的奸情被眾人皆知,瑞王尚未成婚便被戴綠帽,這樁賜婚便是一場笑話。”
“謝家多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與人暗中苟合數年,眾位小郎君心中的白月光實則是個浪蕩不堪的蕩.婦。”
“這盛京城,該多熱鬨啊。”
暗影聞言,更加垂低了腦袋,“屬下這便去。”
“等等。”順親王又喚住他,“把血殺、毒煞、百曉首領喊來。”
遲清恩另有心思,影刺一支隨之背叛,那就要清剿乾淨異心者,儘快選出新首領。
景國那些人已經快馬加鞭,暗中接近盛景城,他必須要在他們來臨之前,給自己爭取足夠的的底牌,以免景國背刺。
他思索片刻,“再給默商傳信,投入銀兩,加快煉鐵造器的速度。”
暗影領命,迅速隱去身影。
可不多時,方才領命下去的暗影複而歸來,焦急道,“王爺,百曉和毒煞一支不見了!”
“什麼?!”順親王難以置信的站起身。
“都不見了?”
緊接著,一個黑衣暗影跌跌撞撞闖進,腳下虛浮直接倒在地上,“王爺……”
他掙紮著爬起,卻跪也跪不住,拉下蒙麵的黑巾,露出灰白的臉,“毒煞……在晚膳裡下了毒,留在王府的暗影們死,死傷大半……”
順親王渾身僵硬住,隨即洶湧的怒火滾滾湧來,急火攻心,他眼前一黑,扶著案桌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整個禦龍閣背叛了他!
好……好一個白眼狼!!!
“殺!”順親王重重拍桌,儒雅的麵容猙獰如同厲鬼,唇齒間沾滿鮮血,他雙眸裡燃燒著熊熊怒火。
“帶本王的暗衛去殺了謝明瓊,重傷活捉遲清恩!”
禦龍閣耗儘他十多年的心血,吃了他無數銀兩才有今日之盛,遲清恩卻騙走他所有的心血。
“即刻就去!”
王府,偏僻小院裡,守在暗處的暗影無聲無息倒了地,幾個靈活的身影悄然隱匿於黑暗之中,小心翼翼靠近主廂。
窗欞半掩著,床帳被金鉤掛起,榻上的錦被裡隆起一個小包,其中一人輕手輕腳的潛入進去,警惕的環顧過四周,保持戒備慢慢靠近床榻。
掀開錦被,隻見一個臉色蒼白的稚童蜷縮著,小小的身軀躺在寬大的床榻上,看著十分可憐弱小。
小太子尚在睡夢中卻滿臉痛苦之色,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布滿了摳撓出來的血痕,小嘴裡無助的呢喃著好痛好痛。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隨即碰了下小太子的額頭,果然是滾燙的燒熱,緊接著他又瞧見小太子胳膊上,脖子上全都是抓撓的血痕。
像是他自己受不了抓出來的。
微微疑惑之後,那人便不再多想,徹底掀開錦被,準備將小太子抱走。
然而剛剛抱起,就感受到一股扯力。
他定睛一看,夜色裡,兩條食指粗的鐵鏈子緊緊扣在小太子的腳踝上,連著床尾固定著,使其活動範圍隻能在這床榻附近。
而小太子的腳踝上,已經磨得鮮血模糊。
他當即犯了愁,這鎖鏈上著鎖,帶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