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毫無防備地說:“是啊,真可惜。”
兩人意外地開始閒聊起來。
“你平時常來這裡嗎?”行人問。
“偶爾,”那人說,“看心情。”
行人琢磨不透這個“偶爾”的意思。
“天黑了。”男人又說。
男人毒蛇一樣的雙眼直勾勾地看向行人,最後問出一句很奇怪的話:“你家遠嗎?”
行人無端感到後背發涼。
仿佛被什麼東西纏上了一樣:“回去的話三十分鐘吧……怎麼了?”
男人笑了笑,他雙手一直插在兜裡,聽到這裡才把手從兜裡拿出來,行人看見某道銀光在他手裡一閃:“那麼遠啊,乾脆彆回去了吧。”-
時針指向12點。
解臨下巴抵在池青頭上,池青頭發被吹風機吹得淩亂,他的瞳孔比夜色更黑,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解臨的襯衫領口,半晌他才開口說:“我以前……經曆過一場案子。”
池青:“那是十年前。”
解臨說:“十年前我也經曆過一場案子。”
解臨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參與案子這種事情發生在他和池青身上,簡直像家常便飯。
即使是現在,他們也在以各種各樣的入場方式出現在各大案件裡。
或者倒不如說,沒經曆過案子根本培養不出這種性格。
解臨接續道:“這也是我的秘密,我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過,你要聽嗎?”
兩人說話時仍維持著相擁而眠的姿勢。
今晚的夜色和上個案子結案後的某一夜很像,在這危險又曖昧感十足的夜色裡,他們以另一種方式準備“交換”彼此。
一開始解臨還能開玩笑地說幾句“你也是綁架?”,“這麼巧,我們倆案發時間都一樣”,直到那個熟悉的日期從池青嘴裡說出來,他搭在池青頭上的手頓住了。
他的手頓住的同時,池青也愣了愣。
兩人異口同聲說:
“你家密碼也是這個日期。”
“難怪你第一次聽到密碼的時候是那個反應。”
解臨和池青兩個人都不笨,這麼多跡象指向一個最奇妙也最不可思議的答案。
十年前。
所有被抓的孩子都被兩兩分組關進不同的房間裡,那個房間沒有窗戶,像用水泥砌成的棺材屋,隻有門口有扇門,門上拴著鐵鏈,門口會放著一個食盆,以及另一個用來裝排泄物的容器。
“那個人”每天都會拎著一根長長的鐵鏈,從走廊的另一頭慢慢走過來。
途徑兩邊的房間時,偶爾會停下腳步隨機推開門抽查。
剛開始這些孩子還能保持冷靜,但是隨著在密閉空間裡待的時間越長,開始有孩子忍不住尖叫。
“啊——”尖叫聲像煮沸的水壺,從尖細的壺嘴裡揚出來。
那個惡魔般的人忽然停下腳步說:“誰在喊?”
那孩子同房的人抖著聲音說:“彆叫,彆出聲,彆讓他聽見,他會過來的。”
之後那聲“啊”變成了很悶的聲音,估計是被人捂住了嘴。
但是即使嘴被捂住,還是沒辦法完全掩蓋住剛才那一聲驚叫。
“是哪個小孩這麼不聽話?”
原本遠去的腳步聲折返回來。
長廊上回音聽起來很明顯,腳步聲,鐵鏈和水泥地板摩擦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腳步聲猛地停在某間房間門口,那人忽然推開那扇鐵門,將那張可怖的臉湊進門縫裡陰森森地問:“是你們嗎?”
池青當時坐的角落剛好對著門,他背後靠著牆,視線看向門——這是一個最安全的位置。
也正因為這樣,他避無可避地和那張臉對視上了。
那張臉五官組合在一起異常詭異,三角眼,眼白過多,臉上滿是溝溝壑壑,由於他本人也不方便經常出門,所以頭發亂糟糟的,胡子也很久沒刮過了。
他對著池青詭異地笑了笑:“你叫一聲我聽聽。”
池青那會兒怎麼可能不怕,他指甲掐進肉裡,冷著臉,聲音毫無平仄:“啊。”
他直勾勾看了一會兒,又直起身,搖搖頭:“不是你。”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
那個晦暗的、池青已經很少去回想的日子,在無儘的黑暗裡,在數間看不見光的房間裡,原來那個時候他們就隔著水泥牆在黑暗裡相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