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自閉的小可憐(2 / 2)

對方顯然還沒怎麼醒神,所以沒聽出程昱聲音裡不正常的顫抖,隻在聽到要找唐浩初的事時微微一愣,下意識說:“我前一天還見過唐醫生呢,就在天鵝堡咖啡廳。”

然後在程昱的追問下一邊努力回想一邊如實描述道:“一開始是看到了白靈清,就在大廳裡最明顯的位置上坐著,生怕彆人看不到她似的。我當時坐角落跟客戶閒聊,以為她是等你的,就沒過去打招呼,想著等你到了再去也不遲,卻沒想到竟看見唐醫生來了。”

這話其實隱隱透著白靈清並不夠格讓他過去打招呼的意思,——這些富二代本就眼高於頂,隻會尊重真正有本事的人。大概是那日在俱樂部見過唐浩初,對唐浩初的印象很好,或者是對高知人士固有的欣賞和推崇,對方在提起唐浩初時語氣帶著明顯的尊重,提起白靈清時的語氣則隨意多了,“原本白靈清選得位置那麼顯眼,坐近了或者路過時就能聽到他們在談什麼,可惜唐醫生來到就問大堂經理要了個包間,帶白靈清去包間了。話說我雖然不清楚你和白靈清到底什麼情況,但她喜歡你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沒什麼把柄落在她手裡吧?”

這人本就是個直言不諱的性子,跟程昱又處得熟,再加上腦子睡得還有點迷糊,說話就更不忌諱了,竟非常直白的繼續道:“如果有,那你可要感謝唐醫生了,虧得他叫了包間,否則萬一談的事有關你的隱私,再來張豔照視頻什麼的,大廳裡人來人往,要是有個八卦記者在或被哪個大嘴巴的聽到了,結果可就不好看了。”

程昱始終沒有說話。——他沒法說話,他連嘴唇都氣到發顫,就算張口恐怕也隻能發出淩亂的氣音。那隻緊揪著他胸口的手終究將他的五臟六腑狠狠挖了出來,痛感傳遍了全身上下每個角落,讓他完全無法呼吸。

而此刻的感覺竟然比那還要疼,甚至有冷汗從額頭上滑下來,滑過臉頰,最後落入襯衫的衣領中。這件襯衫就是唐浩初送的,還有他出差時係的領帶,最喜歡的那隻隨身攜帶的鋼筆,辦公室桌上擺的連澆水都要親力親為的盆栽。唐浩初送的每件東西他都珍視萬分,他也同樣送過很多東西給對方,但對方把它們整整齊齊地放在了彆墅的桌子上,一樣不少地還給了他。

揪著五臟六腑的手再次翻攪起來,程昱在劇痛中下意識將唐浩初的手抓得更緊。他有很多話想說,很多事情要解釋,張口的同時聽到了耳側傳來的破風聲,——大步踏來的鄭銳霖像對著什麼恨之入骨的仇人一樣二話不說便狠狠抬拳揮向程昱,卻在揮到一半的時候又驟然停下來。

因為他看到了唐浩初的手。手背上的針眼和動脈上被紮破的地方都在出血,簡直讓鄭銳霖心驚肉跳,完全無法淡定,全場唯一能保持平靜的隻有醫生,——他剛才就已經跟病人家長談到了抑鬱症的可能,可家長不願意接受。

醫生為了更好的確認病情,給唐浩初進一步做了脫氫表雄酮水平測定和腦電地形圖檢查,又給他做了一套心理測量題,還給他開了含有安眠成分的藥。唐浩初這些天以來隻在高燒昏迷的時候睡過一段時間,今晚如果不能睡一會兒,精神和身體雙雙都撐不下去。昨夜十二點多才趕過來但沒多久就不見蹤影的戚向南再次在半夜十二點多的時候匆匆趕來,三步並作兩步邁入病房,“寶寶怎麼樣了?”

戚向南身上還穿著軍隊的迷彩服,上麵帶著來不及處理的泥土和汙漬,一雙眼睛冷冽銳利得嚇人,不等回答便走到了病床前,動作像獵豹般迅速敏捷。然後無視守在床邊的鄭銳霖,伸手想要觸碰弟弟即使睡著也微微皺著的眉心。

卻被鄭銳霖一把抓住,——鄭銳霖頂著戚向南充滿壓迫力的眼神,麵色不變的低聲說:“浩浩好不容易才睡著。”

戚向南看著弟弟像小時候那樣蜷成一團的身體,隻覺得心疼不已,想像以前那樣把他摟在懷裡,告訴他不怕不怕有哥哥在。他收回手攥成拳垂在腿邊,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恨不得向上天祈願,用自己的壽命換弟弟的健康如意。

可惜祈願更改不了結局,唐浩初最終被正式確診為重度抑鬱症。

唐振凱依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鄭銳霖看上去反而是最早接受的那一個,似乎隻要唐浩初還活生生地在他身邊,無論怎樣他都能接受。大概是昨晚睡的不錯,唐浩初今天的精神狀況和身體狀況都比昨天好了很多,堅持自己起身去衛生間洗臉,然後在衛生間裡關上了門。

隻是關著,並沒有鎖,這讓等在外麵的鄭銳霖的神經稍微放鬆了那麼一點。但也隻是一點而已,他依然密切關注著裡麵的動靜,每一秒都在忍不住擔心,卻在唐浩初出來之後掩去了所有情緒,隻朝他露出溫和的笑,“要不要吃點東西?”

唐浩初沒有答,——僅僅是洗臉刷牙之類的日常都讓他做得有點累,安靜地坐回病床上,隻用那雙烏黑到沒有光彩的眼睛看了鄭銳霖一眼。一般人擺出這副頹廢又無精打采的模樣恐怕會很難看,但唐浩初不僅不讓人覺得難看,反而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吸引力,就像清晨林間徘徊的一團漫不經心的晨霧,孤高冷清又潔白神秘。

鄭銳霖從秘書送過來的保溫飯盒裡給他舀了一勺湯,又把勺子遞給他:“先喝點湯吧,好不好?”

唐浩初依舊沒有答,鄭銳霖又舍不得強行喂他,就想著他可能剛起來沒有食欲,等一會兒再勸他喝。轉身蓋保溫盒時候突然被唐浩初拉住了手,頓時全身都僵硬起來,連心臟都加速了,緊接著又聽見唐浩初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就仿佛被將軍下了命令的小兵,鄭銳霖立刻轉過頭,聲音甚至有些結巴:“是、是是,……怎、怎麼了?”又看著他蒼白的臉色道:“你是不是哪裡難受?我這就叫醫生過來……”

“不要醫生,”唐浩初搖搖頭,忍著大腦裡翻湧的難受,說:“我想聽你陪我說說話。”

鄭銳霖簡直是受寵若驚了。這麼多年下來他每天都想握著唐浩初的手跟他說說話,卻隻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說給照片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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