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楚景也注意到了少年的失態,“景兄弟?”
景羊眼神閃了閃,不敢與他對視:“你叫我什麼?”
楚景:“景兄弟啊。”
景羊心情平複了些,儘量自然地對楚景道:“怎麼會這麼問?”
楚景不好意思的笑:“杏榜放榜那天我去薑府道喜,正好看到你的背影,當時我心裡其實還不肯定,直到我在薑府發現你教我騎馬的那匹馬。”
景羊:“竟然是這樣?”
少年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楚景一直關注他,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少年的睫毛纖細又長。
應該是個濃顏的少年吧,他心想。
楚景:“所以景兄弟說的主家就是薑家嗎?”
景羊沒應。
但楚景覺得對方就是默認了,他笑道:“這下以後去找你就方便了。不然像以前一樣,隻能跟你偶遇什麼的,完全是看運氣。”
景羊重新撚起一塊千層酥,有一下沒一下的嚼著,嘴裡卻嘗不出味兒。直到她把千層酥咽下去後,轉移話題:“明天金榜會公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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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嗯,殿試題量小,明天能出名次。”
景羊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朱欄,突然道:“以你之能,定能一飛衝天。”
楚景也沒有做無謂的謙虛,他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沫,自信道:“一甲不敢說,二甲是絕對沒問題的。”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撈個二甲傳臚當當。
他坐在那兒,落日的餘暉灑在他的腳邊,卻分不走一絲光輝。
哪怕是驕傲的,自信的,也像套上了一層柔光,讓人心裡發軟。
景羊收回手,無意識捏緊衣擺,狀若不經意道:“我聽說金榜公布,會有世家派遣豪奴來榜下捉婿。”
“你才貌雙全,又至今無婚配,怕是那些世家眼裡的乘龍快婿。”
少年的聲音突然有些啞,遲疑了許久,才道:“我在這裡提前恭喜你了。”
“你在說什麼啊。”青年的聲音明朗又莫名泛著點涼意。
“我並無心儀的女子,怎麼可能會跟那些豪奴走。”
楚景也納悶,這榜下捉婿的風俗不是宋朝才開始的嗎。那些世家在杏榜放榜後,就會拿著名單去打聽。
他之前沒想到這方麵,也就沒有特意關注,再加上他又宅,其他讀書人當然不會上趕著跑來找他,跟他說這些。
景羊一瞬間抬眸:“真的?”
楚景:“當然是真的了。”
話落,楚景笑道:“景兄弟,也就你是個男孩子,不然換了你是女兒身,這般問話,我真的會想多了。”
景羊一怔,隨後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蒙混過關。然而卻不知那笑帶了苦澀。
楚景說得對,若非偽裝成男兒身,她連靠近楚景的資格都沒有。
她跟楚
景之間真的還有可能嗎。還有必要一直揪著不放嗎。
景羊低聲道:“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楚公子才思敏捷,能否請你解答一二。”
楚景伸出一隻手,示意少年說。
景羊:“從前有一名女子戀慕上了一個男子,可是男子拒絕了她,她很難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楚景想,這該不會是景羊和他喜歡的那位姑娘性轉版吧。
嘖,他都猜到了,景羊還跟他繞圈子呢。
對方這樣,楚景也就不好意思直說了,也選擇了委婉的方式:“從前有一名男子為愛臥床不起,他的家裡人都擔心壞了,於是抬著男子進了寺廟,男子看到方丈,講述他對心上人的癡情和愛戀。講到一半的時候,方丈遞給男子一個杯子,男子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接住了。方丈就在男子的目光下,往杯子裡倒入滾燙的開水,然而直到杯中水溢出來,方丈也沒停手,一直倒。男子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手一鬆,杯子落地。”
“方丈笑望他:你可解脫了。”
景羊猶如當頭棒喝,渾身巨震。
“佛語有雲,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說到此,楚景直視景羊,意味深長道:“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楚景話音落下,涼亭裡陷入了長久的寂靜,景羊藏在袖子裡的手猛地攥緊了。
她抖著唇,重複道道:“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好一個無憂亦無怖。
這一刻,她特彆慶幸自己帶了麵具。才沒有當著楚景的麵失態。
楚景有心提點他,想助這位小兄弟早日脫離愛情的苦海:“這世間的許多事不過都是看不開,自尋煩惱罷了。看開了,什麼都是過眼雲煙,風一吹連個影兒都看不見。”
楚景再接再厲:“天地之大,愛情何其渺小,眼光放長遠些,男子漢大丈夫,誌在四方。”
景羊的眼底漾起了水霧,眼一眨,眼淚就落到麵具上,很快又消失不見。
楚景:………
完球,他咋把人說哭了。他是想勸人來著。
景羊慌忙下,低下了頭,調整情緒,明明楚景沒說一句重話,她卻比第一次被楚景拒絕時還要難過。
以前像霧裡看山,雖知山偉岸,高大。卻還是期盼著有一天,能翻過去。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僥幸。
如今,那層霧散去,讓她清清楚楚的意識到二者之間
的差距。
有時候,有些事,不是靠努力就能完成的。
她還在執著什麼呢,執著於那些小情小愛嗎。
他們的思想高度都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景羊長長歎了一口氣,從心底深處感受到一種濃濃的無力。
景羊想離開了,然而這個時候,楚景喚他:“景兄弟,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