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婆子走到冬香跟前,壯著膽子蹲下身按壓到她頸項間的脈搏上,還在跳動,不像常人那般有力,但好歹有口氣在。
她心情不好,汙言碎語罵罵咧咧,一邊罵一邊把冬香死馬當活馬醫,掐她的人中。
也該冬香命硬,被她掐人中後,居然提著一口氣從鬼門關活了過來。
聽到一聲嗆咳,圍觀的眾人大感驚奇,冬香渾渾噩噩在眾人的注視下蘇醒,一人連聲道:“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朱婆子也詫異,居然真醒了!
冬香隔了好一會兒才清醒神智,瞧見朱婆子,不由得失聲痛哭,哭啼道:“朱媽媽何故救我……”
當即又要尋死覓活。
眾人趕緊上前拉住她,怕她又要尋短見。
朱婆子被哭嚷聲吵得耳根子疼,壞脾氣地甩了冬香一巴掌,大嗓門道:“哭嚷什麼!要死就到外頭去死,莫要臟了侯爵府!”
冬香挨了打,不敢吭聲。
朱婆子指著她的鼻子罵:“小賤人,自己犯了事還不服氣,你沒被鄭娘子杖殺就已然是幸運,如今被發賣,且還有一條路走,在我眼皮子底下尋哪門子的死?”
冬香含淚求饒,“朱媽媽,奴婢不想走,府裡安穩,奴婢至少能吃飽穿暖,家主也不曾苛刻過奴婢,若是發賣出去,不知會遇到什麼樣的東家,奴婢害怕啊……”
朱婆子看著她沒有說話。
這些女郎都是奴籍賤婢,且沒有一技之長,如浮萍般沒有根兒。
若是運氣好遇到仁厚寬和的東家,日子還能勉強過下去,若是運氣不好遇到苛刻的,挨打受餓便是家常便飯。
冬香在進府前曾被轉手販賣過兩次,可見是吃過苦頭的,要不然也不至於尋死。
平日裡朱婆子雖然冷情冷心,到底與她們相處得久,再加之司英跟她們差不多的年紀,便沒再啐罵,隻板著棺材臉戳她的額頭道:“你等著罷!”
說完便離開了。
這邊發生的事情西園並不知情,朱婆子斟酌一番後還是決定試試,親自前往西園找鄭氏,把冬香自縊一事上報。
當時鄭氏正伺候顧清玄起床梳洗,玉如忽然在門外輕聲道:“鄭媽媽,朱媽媽來了,說有要緊事彙報。”
鄭氏皺眉,問道:“這大清早的,有什麼要緊事?”
玉如:“她這會兒在前廳等著的,看模樣似乎很著急。”
鄭氏把衣袍拿給了許諸,才去往前廳。
朱婆子見她過來,忙上前行禮,著急道:“一早來叨擾鄭娘子著實不應該,隻是關乎一條人命,不得不急。”
鄭氏耐著性子問:“什麼人命?”
朱婆子:“冬香那殺千刀的賤蹄子,昨晚想不過,便在今兒淩晨自縊了。”
聽到這話,鄭氏被唬了一跳,詫異道:“這會兒是什麼情況?”
朱婆子把冬香自縊的情形粗粗說了一番。
鄭氏眉頭緊皺,她命人發賣,可沒想要她的性命。
見她沉默,朱婆子試探道:“我這會兒也拿不出個主意來,還請鄭娘子指點一二,若是叫她死在府裡頭,也著實晦氣。”
鄭氏一時有些遲疑,說道:“你且等一等,我去問問郎君的意思。”
朱婆子“噯”了一聲,心想自己已經幫到頭了,能不能逃過一劫,還得看冬香自個兒的造化。
鄭氏回到顧清玄的寢臥後,把冬香自縊一事同他細說一番。
顧清玄愣了愣,問道:“這會兒人如何了?”
鄭氏應道:“聽朱媽媽說緩過來了。”又道,“奴婢沒想要她的性命,哪曾想那丫頭性子這般烈,朱媽媽說她曾被轉賣過兩回,以前吃過苦頭,故而一聽說要被發賣,便急了。”
顧清玄略一沉吟,他素來不是一個苛刻的主兒,說道:“那便留著罷,降為粗使奴婢,罰一月的月例以示懲戒。”
鄭氏應聲是,覺得這事辦得不夠周全,負荊請罪道:“奴婢管束不周,當該同罪,願自罰一月月例,以儆效尤。”
顧清玄:“倒也不必。”
鄭氏卻很堅持。
現在少了一個丫鬟,總歸要人頂替上,她又試探詢問一番。
顧清玄心想蘇暮那丫頭一門心思想進西園,索性遂了她的意,卻也沒有指名道姓,隻道:“那便再挑兩個二等丫鬟進來,省得你事事操勞。”
鄭氏愣了愣,應聲是。
顧清玄算計著上回蘇暮送絨花討鄭氏歡心,這回多半能進西園成事。
哪曾想那小狐狸耍了花樣,居然沒上他的道兒,算是把他的胃口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