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香得了主子寬宥,總算躲過了一劫。
像她們這種奴婢,在府裡也算得上安穩的了,每月能拿月例,且差事也不是太辛苦,隻要不出差錯,幾乎都能吃飽飯穿暖衣。
她以前被發賣的經曆不太好,好不容易在這裡過了兩年安生日子,已經習慣了這種安穩。就算現在降級成為粗使奴婢,每月也有五百文錢領,做灑掃什麼的活計她也能接受。
被降了級,重新回到倒座房便沒有享單間的待遇了,隻能數人睡大通鋪。
大家同為底層奴仆,倒也沒有人嘲笑她。
不過議論還是有的,陳婆子說道:“聽說鄭娘子自罰了一月的月例,冬香也算運氣好,沒被轉手發賣出去。”
另一人道:“是啊,府裡也算得上安穩,且沒人欺辱,若是換了彆的東家,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呢。”
人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隔壁的冬香蜷縮在自己的床上沉默不語。
沒一會兒又聽陳婆子說西園要挑兩個二等丫鬟過去頂替冬香的空缺,有人說蘇暮上回送過鄭氏蕙蘭,多半會替補上。
陳婆子也覺得她能成事。
這不,顧清玄說挑兩個丫鬟進西園當差,鄭氏便準備從二等丫鬟裡挑人。怕又出現冬香的情形,她找來朱婆子,問起丫鬟們的脾性。
朱婆子護崽心切,斷然不會讓司英進西園,冬香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給想討便宜的家奴們敲響了警鐘。
朱婆子舉薦春萍,說她性情沉穩,行事穩妥,應能符合鄭氏的要求。
鄭氏端起茶盞沉默,她初來時沒把蘇暮放到心上,現在是無論如何都忽視不了的了,便問道:“蘇暮那丫頭呢,行事如何?”
朱婆子知道蘇暮想進西園,便做了個順水人情,道:“蘇暮性情溫順平和,行事謹小慎微,倒也是不錯的人選,不過……”
鄭氏:“???”
朱婆子乾咳一聲,說道:“鄭娘子曾說她跟京中的薛小娘子相像,隻怕……”
鄭氏抿了一口茶,擺手道:“倒也不至於。”又道,“我看她老實本分,想來是個機靈的。”
朱婆子閉嘴不語。
與此同時,蘇暮前往浣衣房時碰到玉如過來取衣裳。她瞥了蘇暮幾眼,酸溜溜道:“上回阿若送給鄭娘子的蕙蘭可討她喜歡了。”
蘇暮抿嘴笑,不以為意道:“那便是我的手藝能出師了。”
玉如輕哼一聲,彆有深意道:“你這禮可送得恰到好處。”當即壓低聲音,“這會兒朱媽媽去了西園,你猜她去做什麼?”
蘇暮盯著她看,故意道:“冬香才撿回一條命來,我可不敢貼上去。”
玉如撇嘴,不屑道:“少在我跟前裝,你算是我們幾個中最出挑的,卻沒能進去,心裡頭就甘心?”
蘇暮笑笑不語。
玉如繼續道:“前陣子你才討鄭娘子歡心,這回多半能替補上,我在此恭喜你了。”
蘇暮掐了她一把,嬌嗔道:“我還想多苟活幾日呢。”
玉如嫌棄道:“口是心非,虛偽。”
待她捧著衣物離去後,蘇暮歪著腦袋看樹上嘰嘰喳喳的鳥雀。
時下已經是夏日了,日頭一天比一天猛。
她晃了晃輕薄的衣袖,視線落到樹乾上的一隻螳螂身上。
那家夥很幸運地躲過了鳥雀的捕獵,它通體透綠,正用大刀似的前肢抱住一隻活生生的蚊子啃食。
蘇暮眯了眯眼,人玩人可比送上門被人玩有意思多了。
鄭氏有意抬舉她,特地把她找到跟前問話,說西園裡空缺,問她願不願意進來補缺。
蘇暮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連忙擺手道:“鄭媽媽使不得,奴婢手拙嘴笨,粗鄙慣了,恐衝撞了郎君。”
鄭氏上下打量她,說道:“我問過朱媽媽了,她說你行事謹小慎微,且聰明伶俐,想來是能接下這份差事的。”
她當蘇暮是客氣推托,畢竟進西園意味著升遷,底下的二等丫鬟們隻怕都在摩拳擦掌籌謀著了。
若是以前,蘇暮必定欣喜若狂。
不過在經曆過被顧清玄嚇唬後,她生了劍走偏鋒的心思。
那男人有一雙火眼金睛,頭腦聰慧,且不是好色之徒。她若目的太過明顯,定遭他猜忌,索性以退為進,故意端著姿態。
見她久不出聲,鄭氏道:“你不說話,我便當你允了。”
蘇暮欲言又止。
鄭氏微微蹙眉,直言道:“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