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鄭娘子同我說,管園子花草的周家想討娶你,有這回事嗎?”
蘇暮轉動眼珠,心中升起一絲狡黠,答道:“有。”
顧清玄取“則”量篩取出來的茶粉。
茶性儉,不宜廣,有多少水配多少茶,忌貪。
他用餘光瞥向窗前的女郎,卻沒料到那人也在偷瞄他。察覺到他的視線,又膽怯地回避了。
顧清玄唇角微彎。
有點意思。
現下茶釜中的水還沒到一沸,他跪坐在桌案前,兩手放置於膝上,看著麵前的女郎,說道:“周二郎欲討你為妻,你可應允?”
蘇暮緩緩點頭道:“奴婢應允。”
聽到她親口說應允,顧清玄的臉色很平靜。隻不過眸色深深,原本琥珀色的瞳孔略微縮了縮,仿若深淵般令人捉摸不透。
蘇暮繼續作死,在他緊繃的心弦上瘋狂起舞,溫聲道:“奴婢家中的情形想必郎君也知曉一二,周老爺子待人和善,他家的二郎周勤是個老實本分的郎君,在鋪子裡口碑極佳。如今他們不計較家父脾性來求娶,可見其誠意。奴婢想過安穩日子,願意嫁給周二郎,還請郎君成全這樁親事。”
她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甚至還非常大膽地盯著他的眼睛表達了對周二郎的意願。
這番話成功的激起了顧清玄壓抑在心底的邪火,四目相對間,空氣仿佛被凝固了,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蘇暮的心情其實有點小緊張,特彆是當她看到麵前的男人忽然伸出手觀摩時,眼皮子不由自主跳了跳。
那隻手修長白皙,它既能執筆,也能握弓射殺。
現在它的主人正若有所思地觀摩它。
一想到被那隻手箍住脖子的滋味,蘇暮的腿不禁有些發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作死,相當於踩棺材板在小祖宗的神經上衝浪,既瘋狂又刺激。
仿佛察覺到她在害怕,顧清玄忽地瞥向她,破天荒地抿嘴笑了。
他笑得極其溫柔,一雙好看的瑞鳳眼裡仿佛藏了星子,原本豔麗的唇色詭異地帶著說不出的陰深,他用無比親和且舒緩的語氣一字一句問道:“阿若是在害怕嗎?”
阿若。
蘇暮的小名,他第一次用這個稱呼喊她。
平時蘇暮對這個小名沒什麼感覺,人人都可以這般稱呼。
唯獨今日從顧清玄嘴裡冒出來,差點把她的天靈蓋都驚飛了,隻覺得毛骨悚然!
那廝陰森森地盯著她,沉靜如水的眸色裡好似藏著危險,令她渾身不自在。她硬著頭皮應戰,裝傻道:“奴婢愚鈍,聽不明白郎君的意思。”
顧清玄“嘖”了一聲,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蘇暮不敢跟他對視,隻耷拉著頭,露出我見猶憐的幼弱,努力做出一副矜持又委屈的倔強,實則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脖子裡去。
那副謹小慎微,欲言又止的嬌怯模樣跟受到驚嚇的小白兔似的,當真撩撥到了顧清玄的心尖兒上,清正端方的君子皮囊下不由得滋生出奇怪的卑劣心思。
想把她揉進身體裡碾碎。
一種怪異的微妙情緒在兩人中間滋生,那種說不清又道不明的曖昧心思在各自心間徘徊。
一個不斷作死試探,一個克製卻既當又立。
蘇暮篤定這樁事成不了,隻要有蘇父在,周家天大的誠意都會被他攪黃。
顧清玄也篤定這樁事成不了,隻要有蘇父在,他總有法子把它攪黃。
二人各懷鬼胎。
為了試探顧清玄的心思,蘇暮在他的神經上瘋狂蹦躂,顧清玄則保持著君子風範靜靜地看著她作死。
不知不覺間,茶釜中的水在炭火的烹煮下開始冒出魚目氣泡。
顧清玄取揭從鹺簋裡舀出適量的細鹽添入釜中。
也在這時,蘇暮小心翼翼詢問:“奴婢與周家的親事,不知郎君可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