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玄輕哼一聲,“奴婢魅惑主子,輕者發賣,重則杖斃。”
他本以為那女人會害怕,誰知她天真地望著他,厚顏無恥問:“郎君會把奴婢發賣或杖殺嗎?”
這一問,反而把他問住了。
蘇暮繼續裝無知,說道:“都說郎君心慈仁善,先前冬香出錯,得郎君寬宥,奴婢是否也能討得寬宥?”
這完全是兩回事,她卻混為一談。
顧清玄一時被她的無理氣著了,但有時候女人對男人的無理恰恰是撒嬌。
蘇暮仗著她今天應能平安渡過此劫,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衣袖,眼巴巴問:“奴婢下回再也不敢莽撞了,今日可否得郎君寬宥,饒了奴婢一命?”
顧清玄斜睨她拉衣袖的手。
往日薛華蘭撒嬌時也是這般,他多數都是不耐,現下心思卻微妙。
他覺得心裡頭痛快極了,以前總是懷疑自己自作多情,今兒總算被他抓到了小狐狸包藏禍心的罪證。
爽快至極。
那家夥東施效顰就是想爬床引誘他。
與她周旋了這一番,顧清玄興致勃勃,心想他的床可不好爬,豈能被她輕易得逞?
他故意甩開衣袖,自顧走到涼榻前坐下。
蘇暮跟了過去,委屈巴巴地跪到地上,一副低眉順眼的小女兒嬌態。
那小模樣當真跟隻幼弱無辜的兔子似的,明明心眼跟蜂窩一樣,偏生露出小鹿般的膽怯委屈來。
顧清玄的視線在她的腰上環視了一圈,弱柳扶風,盈盈一握。
他本就心猿意馬,嘴上說不會受她蠱惑,身體還是挺誠實的。縱然她有十八個心眼子,目的也不過是為了討得他歡喜罷了。
男人天生的掌控欲令他心懷大度,覺著這女人再怎麼能算計,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便沒與她計較。
“許諸。”
聽到他的聲音,沒一會兒許諸推門進來聽候差遣,跪在地上的蘇暮跟驚雷閃電似的,連滾帶爬,以極快的速度躲藏到了屏風後。
顧清玄被她敏捷的舉動逗笑了。
許諸進來見他在笑,好奇問道:“郎君何故發笑?”
顧清玄:“方才做了一個好夢,甚有趣味。”頓了頓,“你去打盆水來,我要淨麵。”
許諸道聲好,退出去打水。
房門大開著,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走道裡,顧清玄才道:“還不快滾。”
蘇暮從屏風後探出頭,倉促同他行了一禮,說道:“多謝郎君寬宥。”
顧清玄板著棺材臉道:“這一回便饒了你。”
說罷揮手打發她走。
蘇暮立馬逃離現場,聲譽總算是保住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後,顧清玄若有所思地看自己的手,指骨修長,指腹和掌心略微粗糲,那是練騎射留下來的痕跡。
腕上的五色繩鮮豔奪目,是他拐彎抹角討來的。
想到方才扶住的細軟腰肢,腦中不免想入非非。他好歹是個成年男子,潔身自好不代表清心寡欲。
不可置疑,他對那身段是有想法的。
隻是心中不樂意輕易就被她勾搭上手,明明知道她想走捷徑,偏偏入了套,不免顯得自己輕浮失格。
說到底,他骨子裡還是驕傲的。
自小養成的清貴雅正造就出他的克己複禮,若是被一個鄉野丫頭把魂兒勾了去,未免顯得滑稽可笑。
稍後許諸端來溫水,顧清玄淨麵洗手,正好衣冠後,才打道回府。
另一邊的蘇暮則跟湘梅她們多耽擱了陣兒,見主仆出來時,蘇暮有意避開,躲藏到司英身後。
顧清玄路過她們時目不斜視,握著折扇走得不疾不徐。
蘇暮偷偷窺探那身量高大的男人,想起他問她是否知道媚主會受到什麼懲罰。
她又豈會不知?
這種書香世家的高門大戶最忌諱的就是媚主,因為媚主不僅僅是以下犯上的蠱惑,同時亦是主子的昏聵荒唐。
顧清玄的背後有河東裴氏,將門母族,侯府爵位,以及天子新貴近臣,哪一樣拎出來不是唬人的噱頭?
要讓這樣的一個男人色令智昏,著實不太容易。
幸而蘇暮很有自知之明,目光短淺,也沒甚出息,隻想以身飼虎,從他手裡騙取到賣身契便罷。
當然,若還能騙取到一點錢財的話,那就更好了。
今日看顧清玄對她的態度,應該有門兒。
蘇暮仿佛窺見了曙光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