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應允,她輕輕推門而入,撲麵而來的涼爽激到皮膚上,整個毛孔都舒爽不已。怕屋裡的冷氣跑掉,她忙把門關上,算是見識過冰鑒降暑的厲害了。
桌案前的顧清玄頭也不抬,專注力一直都在賬本上,他一手下劃錢銀明細,一手盲撥算盤,速度飛快。
蘇暮怕打擾他,許久都不敢吭聲。
直到他開始翻頁時,她才小心翼翼道:“郎君,這是朱媽媽差奴婢送來的放貸賬本,她說田莊賬目一時半會沒這麼快呈上來。”
聽到她的聲音,顧清玄微微停頓,抬頭瞥了她一眼,並沒有指示。
算盤聲繼續在屋裡響起,主子沒發話,蘇暮像木頭似的杵在那裡,一時不敢亂動。
桌案前的男人仍舊專注於手上活計,他的手指修長靈活,在黝黑的算盤上撥動,靈巧至極。
蘇暮偷偷瞥了一眼,算是開了眼界。
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她見識過他的琴音,也知他擅騎射,詩書更不消說,狀元之資,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奪來的名頭。
本以為書呆子不屑這些瑣碎賬務,哪曉得乾起活來像模像樣,竟不比賬房先生差。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清玄才停頓手中活計,朝她招手,“呈上來。”
蘇暮畢恭畢敬呈上木盒,小心翼翼把它放到桌案上。
顧清玄打開取出最上麵的賬本粗粗翻閱,問道:“田莊上的賬目朱管事可曾說過什麼時候能送過來?”
蘇暮回道:“朱媽媽說田莊涉及到佃戶,需得一家家清理,常州有六十多戶佃農,隻怕要十天半月才能送過來。”
顧清玄“唔”了一聲,沒再多問。
蘇暮站了會兒,見他沒有其他問題,便道:“奴婢可以下去了嗎?”
顧清玄做了個打發的手勢,蘇暮行禮退下了。
哪曉得快要走到門口時,她忽然起了作死的心思。
眼下鄭氏沒在院裡,許諸則在前廳那邊,書房這邊的院子又無人看管,豈不是她行事的好時機?
想到上回在一品堂顧清玄對她的態度,蘇暮更加堅定了引誘的決心。
她偷偷瞥了一眼端坐在桌案前的男人,腹中一番算計後,忽地頓身,用謹小慎微的語氣道:“奴婢心中有惑,想請教郎君,可否解答一二?”
聽到她的聲音,顧清玄抬頭,一派君子端方,“你說。”
蘇暮遲疑了陣兒,才開始在他的神經上起舞,“家父在周遭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且嗜酒如命,荒唐之極。
“府裡不嫌棄給他謀了差事,每月有一吊錢的月例,奈何不善經營,家徒四壁。可是前陣子奴婢卻見他出手很是闊綽,心中生疑便追問起來。”
說到這裡時,她故意停頓,果然見顧清玄在盯著她看。
蘇暮垂首回避他的視線,欲言又止道:“奴婢幾經追問,家父才如實交代,說有人指使錢銀與他,買通他撒潑耍橫,攪黃了奴婢與周家的親事。”
話都說到這兒了,顧清玄那廝居然還坐得住,仍舊一派正人君子的高冷形象。
蘇暮暗暗咬牙,繼續道:“足足十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奴婢猜不出到底是哪位豪士出手這般闊綽,竟舍得花十兩銀子來破壞奴婢與周二郎的親事,更想不出此舉到底有何益處。”
顧清玄麵不改色,問道:“你想請教什麼?”
蘇暮耷拉著頭,露出委屈的表情,弱聲道:“奴婢人輕言微,自知奴籍牲畜,不能跟良家子比。可是奴婢心中到底不大服氣,男婚女嫁,你情我願的事,何故就要遇到這般波折。”
她不安地絞著袖口,可見心中緊張。
那小動作落入顧清玄眼裡,不由得生出幾分興致。他知道她有點小聰明,但膽大到當麵質疑,還是令他意外。
他緩緩起身,背手不緊不慢朝她走來,說道:“你質疑我?”
蘇暮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顧清玄冷哼一聲,“是真不敢還是假不敢?”
蘇暮沒有回答,隻跪在地上,一副害怕的樣子。
顧清玄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俯視這個小女人,倒要看看她今天又要玩出什麼花樣,說道:“你起來。”
蘇暮怯弱地起身,頭頂上傳來男人不冷不熱的聲音,“你質疑我使了十兩銀子壞了你的親事,是嗎?”
蘇暮沒有吭聲。
顧清玄向前一步,熟悉的甘鬆香縈繞在鼻息,極具侵略性,她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為何不作答?”
對方又上前一步,強勢氣場毫不客氣向她鎮壓而來。
蘇暮再往後退,直到她的背脊抵到冰冷的牆壁上,再也無路可退。
顧清玄垂眸睇她,眼神幽暗不達底,“方才挺有膽量的,怎麼這會兒不說話了?”
蘇暮沉默許久,才委屈巴巴道:“郎君隻需回答是與不是便可,何必這般咄咄逼人。”
顧清玄嗤笑,俯身道:“上回你犯了錯,我沒與你計較,今日反倒得寸進尺了,是從哪兒借來的膽子敢質疑我?”
蘇暮抬頭看他,一雙杏眼裡含著天真,“郎君心胸開闊,定不會與奴婢一般見識,對嗎?”
顧清玄斜睨她,“那可不一定。”
他身量高,她的個頭才隻到他的胸膛位置。
那男人皮膚生得白皙,睫毛纖長,唇色天生豔麗,因著是居家,故而穿得也隨意,交領衣衫下裸-露出的鎖骨性感撩人,想入非非。
蘇暮本就打定主意今日要以下犯上,又學上回拉他的衣袖求饒,軟軟糯糯道:“奴婢莽撞了,還請郎君勿要懊惱。”
顧清玄的視線落到她手上。
蘇暮忙縮了回來,他卻一把扣住手腕,她不敢動彈。
“你這手,可真不老實。”
蘇暮想縮回來,卻被他鉗製住,無法脫身。
顧清玄篤定她不敢色膽包天,饒有興致道:“我今兒倒要看看,你這隻手,還能乾出多出格的事。”
說罷鬆開了她。
手腕上留下緋色痕跡,他本以為她會老實規矩,哪曾想那女人試探道:“倘若奴婢乾了出格之事,郎君可會杖殺奴婢?”
顧清玄並未把這話放到心上,隨口道:“好端端的,我杖殺你作甚?”
得了他的話,蘇暮終是露出獠牙,由小白兔變成了大灰狼。她故意遲疑了半晌,才伸出一根食指緩緩落到了他的腰間,勾到了腰帶上。
顧清玄愣住。
她可真敢!
似沒料到對方如此膽大包天,他一時犯懵,反應不過來。
見他沒有抵觸反感,蘇暮更是得寸進尺,忽地用力一勾,顧清玄猝不及防被拽了過去。
蘇暮毫不猶豫伸出胳膊勾住他的頸脖,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觸碰到的唇溫軟濕潤。
顧清玄:“……”
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