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著她,明明是索吻,卻露出一副紆尊降貴的高傲表情。
蘇暮一時不知作何回應。
那人趾高氣揚的態度不禁令她生出幾分好笑。
她的視線落到他的臉上,微亂發絲下的麵容白淨秀美,下巴線條輪廓分明,頸脖修長,喉結突出,頗有幾分撩人的小性感。
遲疑了片刻,蘇暮才走上前捧起他的臉吻了下去。
他的唇溫潤柔軟,身上有清爽的甘鬆香,長發微亂卷曲,透著水汽。
蘇暮本想蜻蜓點水,哪曉得顧清玄忽地一手捉住她的頸脖,用強勢的態度把她帶進懷裡。
男性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想要索取得更多。
不同於上一次的觸碰與試探,這回更多的是侵犯。
一個男人對女人的侵犯。
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曖昧起來,明明涼爽不已,蘇暮卻覺渾身都燒了。
對方的肌膚滾燙,隔著薄薄的衣物傳遞到掌心,她想推開他,顧清玄卻不為所動。
氣息交融間,唇舌癡纏。
蘇暮恍惚覺得血氣上湧,胸腔裡氧氣匱乏,整個人都要癱軟了。
外頭的屋簷下不知什麼時候點亮了燈籠,仆人拿著長竿一盞盞點亮它們。
一牆之隔,是顧清玄的恣意放縱。
充滿男性力量的臂膀把蘇暮禁錮在懷裡,不容她掙脫。他雖然沒有什麼經驗,卻知道如何運用溫柔作攻勢。
在某一刻,蘇暮差點被他蠱惑。
剛沐浴後的清爽,衣衫不整的微亂,灼熱的氣息,傲嬌的姿態,強勢卻不乏溫柔。
他的胸膛結實,心跳強而有力,臂彎充滿著霸道的占有欲。男人高大的體魄徹底把她籠罩,像隻小貓被他禁錮在牢籠裡,親昵得叫人沉溺。
蘇暮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這是在遭美男計。
他以身做餌,誘她跟著一起沉淪。
察覺到不妙,她猛地抓住他的頭發往後扯。
顧清玄吃痛鬆開了她。
蘇暮喘著粗氣,一臉潮紅,露出奇怪的表情凝視他。
那張白皙的麵龐染上了薄緋,唇色異常豔麗,瑞鳳眼裡含著得逞的笑,說不出的狡猾。
箍住她腰肢的手緩緩收攏,迫使她緊貼到他的胸膛上,蘇暮不免有些緊張,斂容道:“郎君莫要亂來。”
顧清玄輕笑出聲,反問道:“我若亂來,你又當如何?”
蘇暮:“……”
顧清玄緩緩附到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吐進她的耳朵裡,鑽心的癢,“你的那點小伎倆,我也會。”停頓片刻,“我學得像不像,嗯?”
這話委實把她給嚇著了,掙紮著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像見鬼似的離得遠遠的。
顧清玄倒也沒有找茬,隻把額前的一縷發絲撩到耳後,眼睛亮晶晶的,清俊的臉上帶著惑人心智的引誘。
蘇暮咽了咽唾沫,開始意識到這人比她想象中要複雜得多。先前覺著他純情好騙,現在她恨不得掐死自己,大意了。
也在這時,一道敲門聲響起,蘇暮收斂心神,前去開門,原是湘梅來問是否傳膳。
見她的臉色不好,湘梅詫異道:“阿若怎麼了?”
蘇暮瞥了一眼屋內,壓低聲音道:“被訓了一頓,嫌伺候不好。”
湘梅怕自己也挨訓,拉了拉她的衣袖,蘇暮出去道:“你自個兒問。”
寢臥裡的顧清玄披著發撩起門簾出來,衣衫有些淩亂。
湘梅不敢亂瞟,忙垂首道:“郎君是否要傳膳?”
顧清玄懶懶道:“不餓,等會兒。”頓了頓,“方才你倆在嘀咕什麼?”
湘梅遲疑道:“阿若說沒把郎君伺候好,惹你生氣了。”
顧清玄抿嘴笑,甚至連眉眼裡都寫滿了笑意,“不中用的東西,手拙,該砍了。”
湘梅被唬住了,忙縮了縮脖子,“郎君若沒有吩咐,奴婢先下去了。”
顧清玄揮手打發,她慌忙退了出去。
現在頭發還沒乾透,他回到寢臥裡拿帕子擦乾水汽,似想起了什麼,指腹輕輕摩挲自己的唇。
食髓知味,很好。
另一邊的蘇暮仿佛被剛才的情形嚇得不輕,她獨自躲到某個無人的角落,心跳得嘣嘣響。
不可置疑,方才顧清玄的舉動確實把她給唬住了。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為自己的輕敵感到懊惱,同時也為先前的自以為是感到惶恐。
那男人狀元之資,聖人身邊的紅人。
一個在官場上廝混的男人,就算沒怎麼碰過女人,不知情愛滋味,也難掩智慧手腕。
與他周旋,當真大意不得。
蘇暮告誡自己謹慎再謹慎,畢竟他的身家背景容不得她出差錯,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她承受不起。
不想過早跟顧清玄有太多的親密接觸,晚些時候蘇暮特地去看鄭氏,她的病情比白日裡好多了,精神也不錯。
屋裡有冰鑒消暑,蘇暮在那兒蹭涼,鄭氏問道:“現在郎君睡下了嗎?”
蘇暮點頭,“已經歇著了。”
鄭氏:“郎君平日極少苛刻下人,你若不出大差錯,應不會為難你。”
蘇暮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鄭氏問:“怎麼?”
蘇暮小聲道:“奴婢從未近身伺候過人,恐衝撞了郎君。”又道,“還望鄭媽媽早些康複。”
這話說得極其微妙。
能近主子的身,就意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若是有心思的婢女,多半會逮住機會勾引爬床。
鄭氏在侯府裡當差數十年,見識過太多這類事,可是眼前這丫頭非但沒有心思,反而還避之如蛇鼠。
她不動聲色問:“你怕郎君?”
蘇暮點頭,故意露出忐忑的小表情,“奴婢鄉野出身,沒見過世麵,更沒伺候過像郎君這般嬌貴的主子,每每看到他,便覺心中惶恐,生怕做錯了事挨罰。
“現下鄭媽媽病著,奴婢本不應叨擾,可是奴婢心中惶惶,很是不安。
“若鄭媽媽覺著身子好些了,奴婢還想請你親自指教,如此一來,奴婢伺候郎君時心裡頭也踏實些。”
這番話她說得特彆誠懇,目的其實就是表忠心,杜絕顧清玄像先前那樣忽然對她動手,以防壞了自己的籌謀。
這不,鄭氏聽著特彆順耳,溫和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放心,明日我應能在一旁指教你。”
蘇暮展顏一笑,“多謝鄭媽媽體恤。”
鄭氏和藹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著。”
蘇暮點頭,這才心滿意足離開了。
出了院子後,她收斂起方才的小心機。
現在鄭氏病著,倘若她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岔子被捉奸,不僅名聲被毀,前程也算是徹底斷了。
顧清玄是主,睡一個婢女是人之常情,就算事情敗露,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她卻承受不起那樣的結果。
先前他對她動手,一旦他有需求,孤男寡女處在一起,她是根本就無法脫身的。到時候百口莫辯,再加之她本來就有心勾引,那當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開口請鄭氏在一旁盯著,便能避免顧清玄有其他舉動。
不僅如此,他若想偷腥,且又是在鄭氏眼皮子底下行事,豈不更讓人興奮刺激?
蘇暮心底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她厚顏無恥地想著,就算是她爬床勾引,事敗後也要牢牢守住自己是無辜受害者的角色。
一切錯都是顧清玄那廝。
是他霸王硬上弓,是他春心浮動管不住自己的**,而非她處心積慮的引誘與籌謀。
隻有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才能博取鄭氏等人的同情與理解,繼而走下麵的路才能相對容易些。
話又說回來,光爬床有什麼意思呢?
她不僅要爬床,還要爬得光明正大,委委屈屈以受害者的形象出現,博取人們的同情。
這才可稱之為萬全之策。
不出所料,翌日蘇暮伺候顧清玄洗漱時,鄭氏拖著病體過來指導。
見她臉色不佳,顧清玄蹙眉道:“鄭媽媽病體還未大好,不好生躺著,還這般操勞作甚?”
鄭氏回道:“按說奴婢是不應該進屋的,恐過了病氣,可是奴婢不放心底下的丫頭,怕她們伺候不周,衝撞了郎君,故才來看看。”
顧清玄瞥了一眼蘇暮,“這人雖然手拙愚笨了些,勉強還能應付。”
鄭氏:“阿若到底沒有近身伺候過人,奴婢看著她行事,指導一二也不妨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顧清玄便不再多說。
當時蘇暮是背對著鄭氏的,在顧清玄伸開雙臂由她係腰帶時,她忽地衝他露出一個挑釁的表情。
顧清玄心中冷哼。
哪曾想那家夥忒不老實,伸到他腰後的手冷不防掐了一把。
就當著鄭氏的麵掐他的腰!
顧清玄抽了抽嘴角,忍了下來。
蘇暮係好腰帶,在鄭氏轉身取掛到腰上的玉佩時,顧清玄的手也不老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偷偷掐了一把蘇暮的細腰。
她差點驚出聲來。
鄭氏親自把玉佩戴到顧清玄的腰間,在她低頭佩戴時,顧清玄朝蘇暮抬了抬下巴,眼神挑釁。
於是兩個各懷心思的男女在鄭氏眼皮子底下你來我往,打了一場無聲的戰役。
待他正好衣冠,前去用早食後,蘇暮的差事才告一段落。
現在許諸外出辦差,隨從則是侍衛陪同。
送走主仆後,鄭氏回自己的院子裡歇著。
服過藥後今日已經不再腹瀉了,就是胃口差,渾身沒什麼勁兒,需得調養兩日才能恢複體能。
這兩日有她在邊上盯著,顧清玄確實收斂許多。
他是一個非常愛麵子的人,怎麼可能在鄭氏跟前展露出自己的心思呢,並且對方還是個丫頭。
這委實有損他的高雅情操。
蘇暮成功渡過這段敏感時期,待鄭氏身體大好,她便不用近身伺候了。
不過得了鄭氏的信任,她也獲得了能進主子寢臥的準予。不會像玉如和湘梅,當主人在的時候,是不允隨意進出主人的私人空間的。
一等丫鬟,二等丫鬟,粗使奴婢,規矩等級嚴明。
沒過兩日許諸從昌平回來,把仵作邱三的供詞呈給顧清玄,說道:“那邱三好生狡猾,我等費了不少心思才把他給鎮住了。”
顧清玄坐在桌案前,仔細閱邱三的供詞,上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著裘五郎的屍檢死因,並非被丁大郎毆打致死,而是癲癇猝死。
裘家為了隱瞞死亡真相,賄賂邱三近二百兩銀子堵他的嘴。
於是裘五郎的死因變成了毆傷致死。
這份口供證詞對丁家案十分重要,顧清玄沉吟半晌,方道:“現下邱三如何了?”
許諸回道:“已經被郭副使等人監管了,暫且沒有打草驚蛇。”
顧清玄點頭,“差人走一趟沈家,我要見沈禦史。”
許諸忙下去辦差。
下午沈正坤過來了一趟,顧清玄把他請進書房,將仵作邱三的供詞拿給他看。
二人說起這樁案子的提審,顧清玄打算親自走一趟昌平縣會一會朱縣令,但常州這邊怕瞞不住,故而需要沈正坤拖住他們。
前陣子他們就放消息說六月回京交差,沈正坤道:“文嘉隻管放心地去,常州這邊我會想法子瞞著,監院那幫人既然盼著我倆滾蛋,我便順了他們的意,做做樣子收尾。”
顧清玄:“你這邊一有動靜,及時差人過來知會我。”
沈正坤點頭,“我就擔心丁大郎在牢裡不穩妥。”
顧清玄安撫道:“無妨,我總有法子保他的性命。”
兩人細細商議一番,直到許久沈正坤才離去了。
同他說定後,次日天不見亮顧清玄就偷偷離開了常州城,快馬加鞭趕往昌平縣。
時下天氣炎熱,怕中暑熱,比不得平時快捷,他們在路上耽擱到第二日才抵達昌平。
顧清玄前往當地官驛落腳,換下一身緋袍常服,還沒差人去通報朱縣令,那家夥就聽到風聲親自前來接迎。
對於他們這種芝麻官來說,一年到頭都不容易接觸到上頭的貴人。
顧清玄有侯府爵位背景,且還是天子近臣,幾乎是朱縣令接觸到的最有分量的京官了,故而他戰戰兢兢,著實想不通這麼熱的天兒,那祖宗跑到昌平來做什麼。
官驛沒有冰鑒之物降暑,因為冰塊極其燒錢,除了富庶的商賈和有權勢的高門大戶,其他地方幾乎很難見到。
顧清玄端坐在太師椅上,許諸在一旁給他打扇。
朱縣令畢恭畢敬站在他跟前,一襲綠袍,身材矮胖,額頭上爬滿了汗漬。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清玄才道:“昌平是產鹽之地,我此次前來常州辦差,聽說此地富庶,順道過來瞧瞧。”
朱縣令忙道:“官驛簡陋,顧禦史一路辛勞,可否隨下官前往府衙接待?”
顧清玄回道:“也可。”
朱縣令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