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Insomnia[雙更] 你突然對我……(2 / 2)

你睡了嗎 醇白 14702 字 10個月前

今天的風又乾又冷,吹過臉頰淚水時像刀子,一道道劃傷稚嫩的肌膚。

周圍路過的人向她投去眼神,明寐冷又抖,坐在路邊不知所措。

闖了禍,丟失的金額太大,她根本不敢跟老爸講,也不知怎的下意識就撥通了他的電話。

直到聽見景淮的嗓音,後怕和委屈瞬間門如決堤。

從沒覺得他的聲線這麼好聽過,景淮的嗓音像是有魔力,低卻沒有壓迫感,韌而順,悅耳踏實,給人背靠後山而又身浸清泉的舒適。

“受傷了嗎?”

“……沒有。”

“記得搶你的人什麼長相嗎?”

“記得,我,我認得他們……他們總在咱學校旁邊東三條和一些高年級的混在一起。”明寐轉動腦子,擦著眼淚,憑記憶力說:“我聽同學說過,那帶頭的混混叫……什麼張什麼德。”

“知道了。”他說話間門有了動息,像是在走動,“現在聽我的做,回家,找叔叔,他知道怎麼處理,然後待在家裡不要出門。”

“今晚上有大雪。”

“我不敢……”

“這不是敢不敢就可以解決的事。”

像是意識到自己語氣重了,景淮說完停頓了下,又補了一句:“不是你的錯。”

……

之後,明寐按照景淮教的去做,不知道是什麼魔法,本以為會被老爸狠罵一頓,在路上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家長們聽說以後竟然沒有責怪她。

明實聽說這夥社會混子做的事罵了好久,於阿姨把她抱在懷裡安慰了好一會兒,嘴裡一直說著:“是不是把妹妹嚇壞了,沒事了啊……”

明寐抱著她哭了好一頓。

家長們出門報警,驚嚇剛落的她待在家裡,房間門裡剛安靜下來沒多久,窗邊就飄起了白色的雪花。

明寐站在窗邊望著樓下愈演愈烈的雪勢,某個思緒如閃電從腦海裡溜過。

她忽然意識到:景淮不會去找錢了吧。

他可是還在集訓中,況且,那些人都是混社會的,隨身帶著刀。

無論過去多少年,她總會夢見那年那天的夜晚,怎麼都忘不掉。

忘不掉她裹著圍巾走出樓門的瞬間門被風雪掀起了劉海,臉頰刺冷,吹得睜不開眼,鵝毛大雪侵襲整座城市,雪糝不斷打在衣服上,化開,洇濕。

沒走多久,鞋裡的腳隔著襪子凍僵了,握著手機不斷撥打的電話沒有一次被接通,她往小區外麵走,不知自己該去哪找。

家長不在身邊,失聯的景淮在腦子裡連帶出一堆可能發生的危險後果,嚇得明寐在雪海裡又紅了眼。

雪下的時候世界總是格外安靜,路上的車越來越少,嗖嗖越過把雪染黑。

人行道上隻有她一人,路燈照亮雪花,在明寐睫毛尖留下光斑。

敏感的聽覺發揮作用,她捕捉到不斷接近的腳步聲,很快很密,像是跑著的。

沒有任何依據,就是潛意識,明寐就覺得這腳步聲與自己有關。

明寐眯起濕漉漉的眼,定睛會神,在卷著的雪暴裡看見了景淮。

他全身被雪打透,逆風而來,柔軟的黑發濕著搭在額頭上,黑色的褲子有些灰白的臟,像是在什麼地方磕碰擦倒,略顯狼狽。

驚愕撬開了唇瓣和眼角,她翕動嘴唇,話語破碎:“你…你怎麼…”

掛掉電話,穿越十幾公裡的距離,二話不說出現在她身邊。

景淮跑過來,站在明寐身前略微彎腰歇氣,稍有喘息,呼出的熱氣融化了一團又一團雪。

他掀眸看來,桃花眼被雪洗透了又黑又亮,喘著氣說:“不是叫你在家不要出來……”

明寐捕捉到了他唇角的一抹紅,伸出手,手到半空又默默收回,聲音細小:“我怕你……”

景淮咽了下嗓子,眯起眼,“怕我?”

“你去找他們了……”那些人看上去揍人不眨眼,明寐又開始發抖,難以想象他剛剛究竟都經曆過什麼,“你挨打了是不是……”

“彆亂猜了。”他直起身,把結果告訴她:“錢一分沒少,已經連人帶錢交給警察了,明叔到派出所應該就能拿到。”

懸著的心終於掉到地上,明寐身形鬆垮下去,整個人都放鬆了,拍著胸脯:“哦,太好了,還好沒丟……”

剛高興沒幾秒,鼻子又開始酸起來。

女孩洇紅的眼梢在灰白的天裡格外顯眼,落入景淮眼底。

他顰起眉,不明白:“又怎麼了。”

明寐把僵冷的手伸出來蹭著眼淚,聲音悶悶的,懊惱又委屈:“給你買的禮物也在包裡……禮物沒了……”

“花了好多錢買的……嗚嗚……”

一直期待的某件事在萬箭齊發前夕坍塌殆儘,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也難過自己的用心功虧一簣。

他人眼裡無足輕重的遺憾,落在小女孩的心裡都會變得很深刻。

就在這時,麵前的人忽然拉開了外穿的黑色羽絨服拉鏈。

小禮物袋從他懷裡亮相。

明寐愣了。

景淮一直揣在懷裡的袋子拿出來遞給她,經過一些風波,小禮物袋已經有些臟皺,但至少勉強維持著原態。

“你說的是這個?”

明寐雙手把袋子抱在懷裡,難以言喻的感動和震驚幾乎衝垮了對他的所有芥蒂,彆扭,還有理智。

感情經過堆疊,變化,產生了絢爛的反應。

她從袋子裡拿出那張包著塑封的專輯,在雪中送給他——那是一張全新的台版《七裡香》。

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明寐隻記得那天搶他耳機,聽的是《七裡香》。

她想景淮應該會喜歡,所以把攢的所有零花錢都掏出來買了。

生日不被自己媽媽記得對他而言似乎是常態,就是因為品出了這一層,明寐才更想讓他在今年的12月14日高興一點點。

可沒想到,事情還是被自己搞砸了。

就在她內疚的時候,手腕忽然覆上一片溫熱。

景淮沒有接那專輯,而是伸手握住了明寐的手腕。

皮膚接觸產生雙向戰栗,兩人隔雪相撞的目光劇烈震晃,渾做一團。

……

明寐帶人回了家,但是在於阿姨眼裡他應該還在乖乖集訓,所以那是景淮第一次進家沒有換鞋,而是整個人直接躲進了明寐的房間門。

雪化了的水跡連線帶成片,努力為這一晚留下深刻的記憶。

……

臥室關了所有的燈,隻有落地窗外的白夜映著光亮,這場初雪沒有示弱的跡象。

兩人都渾身濕漉,在被世界打濕後,彼此都露出了赤誠一角。

明寐把毛巾遞出去,瞧著他在自己麵前換衣服,擦頭發。

景淮發梢甩動時不小心濺到她臉上的水,奇異的燙。

“為什麼要這樣……”她垂眸。

明明都回不來,明明都不用管我,明明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黝黯的房間門,麵前人呼吸的聲音鑽進耳蝸不斷造作,弄得明寐渾身發燙。

他的回話隻有半句:“你都哭成那樣了。”

可就是這半句話,讓一股衝動直逼天靈蓋,心跳就要躍出嗓子眼。

這房間門好悶,她呼吸不順。

景淮總是運籌帷幄,無論其中遇到什麼阻撓,最終事情還是按照他原本的計劃進行著,他毀了她原本的家庭,卻又給了她一個新的家。

她抵觸父親未來的新妻子,卻又在某些時刻貪戀於阿姨的關心。

把這些矛盾的難題全都拋給自己然後瀟灑離開,這種人,叫她怎麼不討厭。

可是。

本是互相冷待,無法親和的關係,出了事,她卻又選了他。

“沒辦法。”明寐抖著聲音,音量很小,如喃喃。

景淮的目光躲在黑暗中,微微的亮聚集在她臉上。

明寐緩緩抬頭,栽進他漆黑又深沉的眼裡,“我沒辦法討厭你,也沒辦法恨你。”

“要我恨你,那得對我壞一點,再壞很多很多才行。”她眉頭皺著,情緒激動忍不住前逼了一步。

伸出的指尖如蜻蜓點水,碰觸到他唇邊結痂時又澀赧般彈開。

明寐頭腦一熱,隨著衝動說:“景淮,你有點好,我不想討厭你了。”

豈止是一點好,她隻不過不願意承認。

景淮這個人生來就吸引她。

清軟的話落下來如千斤玉砸破了防線,景淮的眼神變了,黢濕微亮的桃花眼盯著她觸摸過自己的小手,灼熱著說不清的動亂。

胸口起伏的呼吸有些劇烈,他顯然不如平時穩重。

短短幾秒鐘,明寐幻想無數種可能的回話,卻都沒有猜中。

“明寐。”景淮開口,在窗外暴雪的見證下默許願望。

骨子疏離的人,就算內裡再澎湃也是收斂的。

景淮鮮少勾起了眼尾,生來繾綣的桃花眼隻是捎帶笑意,就滿含了情。

“你還沒跟我說生日快樂。”

……

恍然被光刺了眼皮。

明寐從充實的睡夢中醒來。

挪動稍微有些酸的脖頸,她偏頭,眼神怔住。

剛剛還光臨夢境的人此刻就在身邊,沉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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