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1 / 2)

天團與皇冠 青律 16958 字 8個月前

第140章

霍刃幾乎處在意識渙散的狀態裡。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病了。

停靈一共三日,他便渾渾噩噩地過了兩日。

半夢半醒裡見到最多的是池池,還有與皇冠有關的所有過去。

“珍惜時間。”

“珍惜眼前人。”

“為什麼?”

江煙止停頓幾秒,緩緩給出回答。

“因為時間……注定了離彆。”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體還處在低燒的酸疼中。

不遠處傳來細碎水聲,是有人在擰乾毛巾。

裴如也坐在沙發床邊,動作輕緩地幫他擦拭額頭。

“今天是第三天了。”他慢慢開口:“刃刃,我們要去和池池道彆。”

霍刃倏地睜開眼睛,在回歸現實的這一秒如置冰窟。

“池霽是被謀殺的,”他再次急切地重複道:“那不是自殺。”

裴如也沉默點頭。

“你也知道,你也看出來了,對不對?!”

霍刃不顧已經完全嘶啞的嗓子,起身時用力抓緊男人的手腕,指間的力度大到幾乎要抓破對方的皮膚。

“他是高功能性抑鬱症,會笑,會玩鬨,能正常工作寫歌,可是隻要被過度刺激——”

青年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因為激烈情緒已經在崩潰邊緣,突然坐起時眩暈感如同暴漲的潮水,耳側傳來虛幻的蜂鳴聲。

“我們要先去送彆他。”男人低低道:“這是最後一次見他的機會了。”

“韓渠到底做了什麼?你查到了嗎?”霍刃用全力扶著他的胳膊,掀開毯子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衝:“老師,一定還有證據,我們回十七樓——”

他長時間沒有進食,膝蓋和腿都不受控製。

“霍刃。”裴如也雙手架住他的雙肩,沉聲把他拉回現實:“我知道你不想麵對這些,可是再過幾個小時就要開始火化了。”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霍刃怒吼回去:“他是被謀殺的!韓渠才應該死在那口棺材裡——就因為我是隊長我就要承受這些嗎?你是不是還希望我足夠體麵足夠像個人樣的去送他走?!!”

裴如也把他扶穩之後才鬆開手,良久把掉落在地上的濕毛巾撿了起來。

“消失以後,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世間將再無池霽的蹤影痕跡,有關他的一切都將回歸混沌。

“不是因為你作為隊長,就必須出席葬禮。”

“霍刃,你還可以最後見他一麵。”

霍刃完全處在應激狀態裡,直到聽到這句話時才露出倉皇神情。

“為什麼……就隻有最後一麵了?”

這三天裡,真正運行如常的隻有公司係統,離皇冠越近,越會感受到那種猝不及防的衝擊。

梅笙遙徹底消失了,自始至終都不再給出任何音訊,葬禮最終統計人數的時候,也打不通梅家的電話。

薑恕知道消息時擺擺手,示意王叔不要再去找那個孩子。

謝斂昀自己找了把凳子,在水晶棺旁從早靜坐到晚。

有時候坐著坐著,突然會說一句:“叔,棺材裡的這人,他長得不像池霽。”

薑恕瞧一眼棺中麵覆黑紗的青年,再看一眼謝斂昀,半晌道:“不用安慰我。”

謝斂昀怔怔點頭,枯坐許久之後又會開口說一句同樣的話。

“叔,他不像是池霽。”

雖然身材相仿,但他總覺得這裡裝著另一個人,甚至根本不是人,是蠟像模型之類的替代品。

薑恕不再回應他的詢問。

戚鼎和蘇董一直不知道在忙什麼,雖然時不時地回來探望他們幾人的狀況,但更多時間都在其他地方。

高層們全都靜默地幫忙操持著這場葬禮,誰也沒法麵對這樣的巨變。

從今日起,皇冠永遠都缺失一角。

他們的諾亞就要消失了。

葬禮舉行之前的淩晨,公司都在徹夜開會。

內容無他,A的未來和前程,必須要談個明白。

霍刃低燒了好幾天剛睡著,裴如也拜托薄玦幫忙照應著他,獨自來最高層會議廳裡參與表決。

男團女團裡缺失成員的事情並不少見。

甚至對於娛樂圈來說,一個組合從創立、走紅、得到認可,到最後的解散,才是完整的一個閉環。

似乎哪個組合都逃不開解散的命運,可他們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結局。

增設新成員的想法必然不成立,可接下來呢?

“不管怎麼說,其他五個人都還在,”陳董認真反駁道:“那五個孩子還是彼此的家人,現在拆團是要他們的命,為什麼不讓他們承載著池池的期望繼續往下走?”

“你在說什麼?”蘇董反問道:“他們真的把池霽當作家人,今後隻要再以A的身份出去,做什麼都要被反複提醒這個傷痛。”

“他們都才二十多歲,人生剛剛開始,還各自都有未來的規劃和發展——就算是出於人道主義,也不該再捆綁下去!”

隻要這個組合還在,每時每刻都會提醒他們這份痛苦和絕望,又有誰能滿臉笑容的去取悅粉絲,用哪裡的力量繼續發出光芒?!

對側的幾個董事麵露惋惜:“可是一旦皇冠就此解散,這不就如了姓韓的意……”“現在不解,傷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另一人厲聲道:“親人死亡也是重大創傷,你覺得按照他們現在的狀態還能去寫歌表演嗎!”

混亂之中,更多人看向了裴如也。

薑恕始終一言不發,沒有人敢刺激他的情緒,更多地希望裴總能夠給予決斷。

裴如也微微搖頭:“我們都沒有決定的資格。”

“這件事,要看他們五個的意願。”

“解散吧。”眾人轉頭望過去,卻發現說話的人是謝斂昀。

青年兩日內已經消瘦許多,再度重複了一遍。

“我說,解散吧。”

“謝斂昀,你瘋了?!”

“謝謝,這可是你和薑恕親自湊成的團啊,這不也是你的心血嗎——”

裴如也製止了其他人的躁動:“聽他說。”

謝斂昀緩緩站了起來,不想再在這裡過多停留。

“如果不解散,其他四個人會內疚和罪責自己一輩子。”

“一切結束後碰麵,家裡永遠少一個人,他們不會原諒自己,也沒辦法再麵對其他人。”

“可如果是解散以後,如果是說一句去看看刃刃……我們還有重聚的可能。”

他說完以後再度看了眼裴如也,目光已有托付的意味。

“我去陪池池了,你們繼續。”

等大門無聲複位,寂靜中再度有人開口道:“難道霍刃和其他四個,他們就不能互相鼓勵和支持嗎?”

“您是覺得他們都是鋼鐵戰士嗎?”蘇董罵道:“我問你,哪個孩子的心不是肉長的?!自己都沒法從悲痛裡走過來,還要怎樣?!!”

“這皇冠如果拿到手裡,A的存在就使命結束,他們還有什麼狀態和心情去拿第二第三個皇冠??”

“如果拿不到,你覺得這份愧疚和罪責能讓誰再好好過日子?”

“可是——”

十年策劃,十八年心血,就這麼全都結束了?

真的就要結束了?

皇冠的使命就是皇冠。

可現在——剛剛走到這裡,就要畫下句號?

從今以後,獨占鼇頭的又會是誰?!

爭執持續了三天,最後還是由蘇董拿了簽字表,逐一的去詢問意向。

謝斂昀安安靜靜地簽了字,轉身繼續去擦拭水晶棺的灰塵。

梅笙遙已經渺無音訊,梅衡代為回答,說他答應了。

“薄玦,你的意向呢。”

薄玦剛剛把霍刃交給會議結束的裴如也,同樣三天內就倉促地喝了幾口熱粥。

他看著白紙黑字,還有謝斂昀的簽名,惶然地抬頭望龍笳。

他們一南一北地隔空相望,目光都落在棺樽中央的純白花環上。

然後同時靜默地搖了搖頭。

最後一張意向表簽與不簽,都已經不重要了。

其他人決定離開,哪怕霍刃執意獨留,A都即將成為一池泡影。

二月二十日,池霽下葬。

OSC現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靜默起立,為他們缺席領獎台的贏家默哀致意。

SPF隨即發表聲明,證實了A就此解散的悲訊。

薑恕終於接受媒體采訪,承認自己失職的同時表示會辭去自己在SPF的所有職位,從此遠離娛樂圈。

這一天城郊有刺耳的連天煙火爆竹聲,仿佛慶祝著百年一遇的發財之日。

這一天長街上無數人流著淚痛哭送彆,控訴公司失職怠慢,要求SPF的高層血債血還。

一切都倉促匆匆,讓人覺得這八年不過大夢一場。

沒有人能理智冷靜地度過這一天。

寶石中大多數人都驚愕到不能理解公告的意思。

先是池霽走了,皇冠又決定解散。

得到皇冠的皇冠就要消失了嗎?

今天不應該是慶祝的日子嗎?池池怎麼就沒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更多人完全不相信這個死訊,在從各種蛛絲馬跡裡尋找這件事的破綻。

搶救時間有問題,公司安保有問題,心理醫生到底定期巡診過沒有,公司高層如此失職為什麼還不引退?

即便白燭白花擺遍靈堂,還有很多人固執地相信著池霽他沒有死。

也有人在奔走呐喊,痛斥著SPF是殺人公司,是失職到極點的廢物點心。

前來悼念的晴天姐姐和寶石們哭紅了眼睛,連著幾夜無法入眠。

她們為池霽疊出成千上萬隻純白紙船,每一艘船都揚起翅膀和高帆,引領著那個靈魂渡往天堂。

葬禮正式開始時,霍刃還是去了。

他穿著平整服帖的黑西裝,胳膊旁側的白紗醒目到刺眼。

蘇董最後拿著意向表站在他麵前時,遲疑猶豫著無法開口。

霍刃看了一眼簽名,目光落在梅笙遙的空缺,以及最後一行‘龍笳’兩個字上,良久點了點頭。

“給我吧,我來簽。”

自此日起,他的最後一個家被擊碎成齏粉,自此再無任何歸處。

-2-

池霽信教,彌撒開始時有神父和一眾人祈禱祝福,偌大靈堂鴉雀無聲。

他是被收養的孩子,養父母悲容哀怮,還是表達了讓他留在本土的心願。

歸於塵,歸於土,歸於光。

自葬禮開始的那一秒,霍刃再也不去看任何人。

龍笳一度詢問過他的狀態,後者一言不發,連眼神對視都不再給予。

他已經被困在黑暗中,徹底出不去了。

陌生的聖歌在穹頂上空盤旋,遠處有低泣和抽噎聲。

霍刃反而有種抽離的放空感,這一刻沒有流淚。

他安靜地凝視著被花枝覆滿的棺樽,以及睡在裡麵容貌陌生的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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