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儘力而為。”賀端風不敢大聲說話,“可僅僅三天,趙郡王未免欺人太甚。”
太子搖頭道:“總得在人反應過來之前擊破他。卿卿這幾天一直在府中,皇宮沒見人過去找她,但最怕的就是出什麼疏漏。”
賀端風麵色有些怪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算是再怎麼樣的神藥,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也難痊愈兩條腿,這不是逼著人用猛藥嗎?
太子問:“怎麼了?很難嗎?”
她抬起了頭,嘴唇翕動,仿佛有什麼藏在心裡的話。
良久之後,她開了口,說道:“我得先回去試試藥方。”
賀端風有心事。
但太子隻以為她是在想該配什麼藥。
……
三天的時間轉眼而過,京城這幾天都在下雪,幸而都不太大,不過下得久了,地上也積了雪。
宴卿卿呆在府中幾天,中途有事去了趟宴府的鋪子,將宴府錢財折算以後,把賬本鎖在了房內,沒送到宮中——這時候送進去,就是明晃晃地在跟彆人說她早已和聞琉接觸。
臨近年末,不知內情的眾人皆是喜氣洋洋,在外置辦了不少新東西拿回來。
宴卿卿在閣樓中習字靜心,心卻跳得愈快,越發覺得緊張,最後還是把筆放在一旁,坐了下來。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輕輕抿了口。
宴卿卿身著淺鵝黃百褶裙,內襯淺白綢緞衣裳,繡有玉蘭花樣,嵌象牙白珍珠。飽滿傲|挺的雪脯撐起美好弧度,隱約能看見深深的溝壑,脖頸纖細,她的眉眼微微皺起,似是在想什麼。
京城內太平靜了,就連巡邏的官兵都和往常的人數一樣,沒加多半個。太子是在京城長大的,城內兵力分布他定知道,聞琉既是早就知道他要回來,那地方應已經換過。
宴卿卿是將軍之女,聽過父親教與兄長京城內部署,雖是零星半點,但也能看個大致。
上次出去看鋪子的仔細觀察,發覺京城之中沒有設防,而聞琉似乎也沒有這個打算。
宴卿卿轉念一想,心下一驚,站了起來。
或許並非不是沒有設防,隻不過京城內沒有部署必要……太子的人根本入不了京!?
倘若聞琉的探子混在其中,且時間許久,對太子他們的策略極為了解,這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太子還活著的?
她的揉了揉額頭,慢慢坐了回去,又把手中的釉色茶杯放在案桌上。杯托成淡白帶綠的荷葉卷邊狀,茶盞有精致蓮花瓣,杯沿有淡淡的淺紅口脂。
宴卿卿的手搭在扶手椅上,忽覺自己不了解聞琉了,她知道聞琉不如表現出來那樣簡單,可他心思深到這種程度,倒是出乎宴卿卿想象。
相然手裡提著食盒,掀開簾幔走進來。
“小姐,廚房做了點心。”相然把食盒放在酸枝木雕花圓桌上,抬頭望向宴卿卿,“您都寫了一上午的字了,該歇歇了。”
宴卿卿起身離了書椅道:“正巧有些餓了。”
相然把盒中的桂花白葉糕,紅珍豆糕等拿了出來,宴卿卿在圓桌一旁坐下。
她嘴上說餓了,但手卻搭在細腿上沒動,眼眸看著相然。
“外麵可有什麼動靜?”宴卿卿問。
相然搖了搖頭說:“知道小姐擔心,奴婢就派人出去盯著,但也沒敢做得太過,回來的人仍舊是說沒有異樣,甚至還問奴婢是不是有什麼大事。”
“隨意說個理由就行,”宴卿卿歎口氣,“若真如我所想,恐怕這事結束了,我們都不一定知道。”
如此看來,聞琉前幾日根本不必過來找自己,宴卿卿的纖手捏了小塊酥|軟糕點,心想難道他隻是想要來討個自己原諒?可聞琉能做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
“小姐是說皇上會把此事瞞下來?”相然問。
宴卿卿道:“他既然已經知道,那這就是最穩妥的法子。”
在位時出現叛亂,倘若以後沒個聖君之稱,隻怕會留在史書上被後人議論。
……
宴卿卿那倒確實是聞琉最初所想。
他本是想著在京城外圍殺趙紊,揪出朝廷裡藏著的蒙古國探子以儆效尤,再找到太子,私密帶死而複生的太子找宴卿卿,表明此事全看她決策——
聞琉素來喜歡在她麵前表現自己的溫善,之後送走太子,再讓她假懷身孕,入宮為後。
他若想要那孩子,宴卿卿便不會流掉,她最疼他。
退一步說,即使是為了太子平安,她也不會再拒絕他。但宴卿卿先見了太子,甚至因為太子猶豫了,聞琉便變了主意。
他要殺了太子,宴卿卿最重要的隻能是他。
野獸的占有欲總是強烈的,渴求獨一無二,尤其是經過馴化後——他們隻會偽裝成謙遜溫和,最擅長掩飾自己的本性,騙得旁人的寵愛,內裡卻仍舊是逃不脫的狠毒。
……
雪雖未下大,但對行軍之路到底是有阻礙。趙紊在兩處藏下私兵,本以為離得近的紆州那邊會先到,但未料到先來的卻是桓州兩萬人的。
領兵的人名叫王訣,是個中年男子,樣貌平凡不顯眼,但才能卻不容小覷,趙紊這幾年才提拔上來的。
“郡王,已駐紮完畢。”王訣掀開厚實帳篷的門簾,麵色嚴肅地朝趙紊道,“因來時避人,帶不得太多軍糧,天氣又涼,故問郡王何日出兵?”
“王將軍。”其他人見他進來,皆拱手稱了聲將軍。
王訣點點頭。
他們駐紮之處是個密林,平日裡之後柴夫來砍柴,現在雪封了路,又是年末,倒也沒什麼人過來。
這裡是京城,吃不起飯的窮人雖有,但也極少,聞琉下令安的災民救濟又恰好在另一個方向,隻要仔細些,就不會露出痕跡。
“再等一天,京城內沒有動靜,但也不可不防。”趙紊回他,“太子在京城內等著,不耽誤事,朝中還沒有人和我聯係。”
王訣皺眉問:“郡王,那人是否可信?卑職不能拿著兄弟們的命開玩笑。”
趙紊笑道:“自然可信,不用擔心。”
王訣是個可信的老實人,如果不是趙紊對他一家有救命之恩,他是不會跟著趙紊做這種反叛之事。
他也沒問趙紊朝中那人是誰。
趙紊的手指輕敲著簡易木桌,發出聲響,他招手讓王訣上前。
趙紊坐在一旁,指著皇宮布局圖問:“你可知京城守衛最嚴的是哪扇門?”
王訣想了片刻後回道:“卑職猜是興慶門,當年安西王派兵從此門攻破,據說宮垣儘毀,隻剩殘貌,後來三皇子派人修好,想來守衛應該是最多。”
“你說得沒錯,我當初進京時走的這扇門,確實有不少人把守。”趙紊道,“年關將至,守衛的人應加了不少。不過就算再多,也抵不過我們三萬大軍。”
王訣有些不明白了:“郡王的意思是?”
趙紊點頭道:“從這扇門進。”
在場的諸人皆不明所以,而王訣卻搖頭說:“卑職覺得不行,當年安西王敗了,我們不該走他的老路,實在晦氣。”
有人道:“這門當是最牢固的,郡王何解?”
趙紊笑說:“太高看三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