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搓了搓手指,把劃痕藏起來,固執說:“那不一樣。”
薛凜想起她手上的痕跡。
他不是沒看到,隻不過她神態自若的解釋說是整理錯題弄得。
他輕而易舉的信了。
沒再問問,沒再多想。
那時她每天手上帶傷,他拉著她的手時,她偶爾會微微一縮,痛得皺眉。
可還不等他怔忪,她就恢複了自然,更緊的回握住他。
第四段視頻。
她眼前的木塔已經小有規模,廢棄的木條碎屑堆成了小山,她的手法也越來越熟練。
店主圍著木塔拍了一圈,才將鏡頭對準她:“不錯嘛,一眨眼都像模像樣了。”
魏惜謙虛道:“謝謝姐姐幫我。”
店主拉把椅子坐在了她對麵:“我現在很期待那個重要的人收到禮物時的樣子,你一定要拍給我看。”
魏惜眸中帶著狡黠的期待:“好。”
店主意味深長地逗弄她:“他可真幸運,被你這麼優秀的女孩喜歡,你還花這麼多時間給他做禮物,換成我,我才懶得做呢,直接砸錢買。”
魏惜目光明亮,十分鄭重道:“我現在最值錢的東西就是時間,我願意花費時間為他準備禮物,這是我能給的最好的。”
......
四段視頻都很短,確實是店主百無聊賴時拍攝的,沒有什麼主題,也沒有規律。
她濃重深厚的情意,一個多月的辛苦堅持,最後隻留下這四段視頻,他僅僅窺見一隅。
薛凜望著暗掉的視頻看了很久,等他回過神來,淚水從眼底滾落,砸在地上,他感到無所適從的空虛和慟痛。
她大概很期待他驚喜的樣子,但他給了她什麼呢?
他問她,你的喜歡是價值五千塊錢的喜歡嗎?是跟林佳禕交易的那種喜歡嗎?
他在表白那天就強行吻了她,像是刻意在她身上留下標記。
他提議每天早晨要在校外碰麵,然後故意耗著她遲到,看她麵對韓春平時的心虛緊張,磕絆遮掩。
他約她去人來人往的地方約會,明目張膽地拉她的手,看她心驚膽戰,麵紅耳赤。
他讓家裡的豪車每天送她回家,讓小區裡進進出出的鄰居都知道,她是他的。
他看著她驚訝,懵懂,害羞,享受她因他而左右為難,輾轉反側,手忙腳亂,情緒起伏,他仿佛是在用這種方式確認自己在她心裡的分量。
然後,他還揣摩她用情幾分。
他自以為在不動聲色地加深她的愛,卻不知道她的愛原本磅礴,隻是在他的忽視和誤解下逐漸坍塌。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什麼都失去了。
薛凜茫然垂下頭,將頭埋到手肘的位置,脊背孤寂地顫抖著,垂著的手指近乎自虐似的按壓著骨頭,骨節發出可怕的悶響。
店主遞給他一杯溫水,平靜地敘述道:“十一月九號那天,木塔鍍完漆,我讓她來取,她卻跟我說,對不起,她不要了,看見這個木塔,她就會想起有多喜歡你。”
“我始終覺得很遺憾,這一個多月的付出不是假的,那份準備許久的真心不是假的。於是就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本該收到禮物的那個人看見。”
“可惜我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出於無奈,隻好將這件作品送去參展,寄希望於看展的人中會有那個人。”
薛凜紅著眼睛,聲音克製著顫抖:“......謝謝。”
店主:“我不知道你們倆還有沒有故事,把這些事告訴你很冒昧,但看得出來,你很在意她。我曾經跟她說,浪漫無往不勝,現在這件禮物送給你,作為交換,希望有一天你來告訴我,她快樂幸福的樣子。”
薛凜硬是留下了一筆錢,作為店主珍藏這份心意的感激。
然後,他將木塔拿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天空下了太陽雨。
雨水毫無預警地潑灑下來,將他徹頭徹尾淋了個透。
他顧不得彆的,下意識弓著背,用自己的身體將她做的木塔護在懷裡。
到了家,他來不及擦乾雨水換件衣服,立刻狼狽的給她打去電話。
他想跟她說對不起,想說他錯了,想說他錯過太多。
可惜鈴聲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
每一次嘟聲都是那麼煎熬,像鋒利的匕首,在緩慢地解剖他的心臟,他無法反抗,隻能經受著難捱的折磨。
最後,嘟聲變成了沒有感情的語音提示,他猜到魏惜或許是不想接他的電話。
他趕忙扔下手機,用家裡的座機撥她的手機號。
這下被直接掛斷。
她根本不接陌生號碼。
薛凜沒辦法,隻好在微信上聯係她——
【薛凜:魏惜,我錯了,很多事。】
【薛凜:我能再見你一麵嗎?】
【薛凜:魏惜,我看到了那件生日禮物,我很喜歡,特彆喜歡,我褻瀆了你愛的分量,對不起,真對不起......】
【薛凜:給我一次機會彌補好不好?你一向乾淨利落,果斷決絕,我卻總希望你能為我心軟很多次。】
......
他不知道說了多少語無倫次的,詞不達意的話。
微信界麵上,已經遍布他發去的信息,可一條回複都沒有。
她並沒有拉黑他,隻是不會再回複了。
這種認知讓薛凜感到恐懼,他寧可她憤怒,報複,咄咄逼人,寧可她大發雷霆,轉手拉黑他所有聯係方式。
隻要她還有情緒,就說明她還在意。
可他已經感覺不到她的情緒了,愛也好,恨也好,隨著放置不顧的態度,一並消失了。
薛凜悵然靠在沙發下,盯著手機,片刻後,突然偏執地翻起聊天記錄。
那些分手後,他刻意讓自己忽略忘記的曾經。
他翻到半年之前,翻到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
每一條信息,都一定會有回複。
【薛凜:一到十一月就好冷啊,過幾天......給你個驚喜。】
【魏惜:好啊好啊,那我也......給你個驚喜:)】
【薛凜:在乾嘛?】
【魏惜:學習呢,新買了套卷子,我覺得很不錯,重點不偏,你要嗎?】
【薛凜:睡了嗎?今天早點睡。】
【魏惜:本來要睡了,收到你的消息有點睡不著了,你真的很能牽扯情緒。】
【薛凜:你頭發總在我桌麵掃來掃去,摸起來軟軟滑滑的,很好聞。】
【魏惜:那你也不能揪!!!你不知道高中生的頭發有多珍貴!!!】
【薛凜:想你了,想我了嗎?】
【魏惜:嗯......一點點,不是,其實很多很多。】
【薛凜:哪裡想?】
【魏惜:......哪裡都很想,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在桌子底下偷偷拉我的手,要是被老師發現我就不用活了TT】
【薛凜:明早想吃什麼?】
【魏惜:我現在對吃的沒那麼講究,隻要彆再讓我遲到就好了,我不像你那麼放蕩不羈。】
【薛凜:好學生,把你帶壞了怎麼辦?】
【魏惜:嗯......你的話,帶壞,就帶壞吧。】
【薛凜:喜歡我吻你嗎?】
【魏惜:......*>.<*】
......
就算是很難為情的,曖昧的撩撥,她說不出那些羞恥的話,但也會回一串省略號一個小表情,表示自己收到了。
第二天見麵,她還會因為沒有熱情回應而愧疚,借著討論問題的名義,在練習冊底下,討好似的勾勾他的手指。
薛凜突然發現,他和魏惜的聯係是如此脆弱,那些纖細如絲的關聯,輕易的被畢業兩個字掐斷了。
再也沒有什麼能強製他們每天見麵,強製她坐在他前桌,椅子貼著他的桌麵,一回頭,就是他的抬眸。
他沒有任何渠道知道她在哪兒,在做什麼,隻要她想,自畢業那刻,就可以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曾經覺得,分手那天已經夠難受了,卻不知道,此時此刻,才是疼痛真正的威力。
延時的越久,越讓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