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像是一時無法理解章雲尊的意思,懵懵地問道:“什麼意思?”
章雲尊有些急躁,手掌砰砰敲向桌麵:“字麵意思,沿海開發,終於要輪到南北灣了!”
魏惜臉色瞬間門一白,南北灣島海域雖然遲遲沒有被劃為保護區,但每年的捕撈控製,汙水處理都做的非常好,這裡生物種類豐富,附近又有南灣研究所,北灣研究所,海底能源所,生物醫藥實驗室,大型鹽場......
他們早就將南北灣島當成自家漂亮的小花園,精心嗬護著,研究著,保護她,也依賴她生存。
但現在,她也要變得麵目全非了。
魏惜驚愕失措了幾秒鐘,心底慢慢湧起一股憤怒,哪怕是在章雲尊麵前,她也按捺不住了:“把南北灣開發成什麼?度假區?打造一個馬爾代夫?就為了眼前的利益大動乾戈,在千瘡百孔的生態環境上再戳一刀?”
她覺得自己的憤怒很無力,甚至可笑和挫敗。
她一個人喜歡海洋有什麼用,她情願為修複海洋生態奮鬥終生有什麼用,她追求理想不計報酬十多年苦讀深耕又有什麼用!
她,他們這些人,在巨大的利益麵前活像個笑話,他們的遠大目標,他們的痛慟遺憾,在彆人眼裡一文不值。
她突然覺得,心裡那個無比聖潔,無比光輝的夢想,被蒙上了一層沙,擦也擦不掉,看不看不清。
分明是最正確的事,卻沒有人在乎,沒有人支持,隻好落滿塵埃,零落成泥。
章雲尊閉了下眼:“你說這些話,我早就說過了,可惜沒用。”
魏惜努力克製情緒,抓了抓頭發,緊抿唇然後鬆開:“老師,不是還沒公示嗎?那就說明還有機會,以您的地位,能不能再和有分量的人說一說?”
章雲尊搖搖頭:“你還沒明白嗎,南北灣島早就被人盯上了,流程其實也走完了,現在就差一個蓋章通過,這邊通過,那邊立馬就能開工,我當場被駁回來,沒有溝通的餘地,就說明這件事已經成定局了。”
魏惜眼神鋒利,恨道:“短視!”
章雲尊:“這件事現在還在保密階段,我從彆的渠道打聽了一下,原本在今年一月份就該公示的,但因為有新資方的加入,時間門往後拖了。”
魏惜喃喃道:“......新資方。”
她很清楚,一個項目的資方越多,事情就會搞得越複雜,交流溝通也會越難,他們南灣所日後的科研工作如果跟開發有衝突,不知道得跟多少個領導溝通協商。
原本平常簡單的工作,以後要變得寸步難行了。
章雲尊心有不快,把魏惜當做個能吐槽的人,但還記得提醒她:“我也是通過彆人打聽的,新資方是百灣國際資本和盛棠建築師事務所,但你彆出去說。”
魏惜聽到最後那個名字,驀然抬起眼睛,愣住了。
章雲尊沒注意到她神態的變化,還在自言自語:“虧我和薛盛衛還是朋友,南北灣島總建築設計也是他......哦他兒子負責,他居然一句都沒跟我透露。”
魏惜沉默了。
如果原本一月就能公示,那說明至少去年,南北灣開發的事就在運作了。
她和薛凜再次相遇是去年九月,也就是說,他和她相處的這段時間門,也是全程知道南北灣要被開發的。
章雲尊抱怨他的朋友薛盛衛隱瞞他,那她呢?
她被薛凜隱瞞難道不更憋屈?
章雲尊疲憊地靠在桌邊,通知完這件事還要安撫備受打擊的魏惜。
“小魏啊,這幾個月你也夠累了,暫時先歇歇,等項目公示了,設計方案出來了,我們再......再協商溝通吧。”
雖然深海珊瑚的研究可以繼續進行,南北灣島的開發隻在淺海,但章雲尊覺得,魏惜現在不會有心情。
魏惜從章雲尊的辦公室出來,立刻掏出電話,想也沒想地撥了薛凜的電話號碼。
但還不等鈴響一聲,她又快速掛斷。
薛凜此時在京市,他們上次見麵是四天前。
這幾個月,薛凜每個周五晚上都會飛來南灣,周日下午再回去。
魏惜深吸一口氣,直接在官網訂了飛京市的機票。
出票成功後,她回自己辦公室,脫掉工作服,摘下姓名牌,拎起包直接回了家。
她在家換了個外套,脫下高跟鞋,穿著舒適的小白鞋,隻帶了手機和身份證就出了門。
出門後直奔機場,趕兩個小時後的飛機直飛京市。
在飛機上,她想閉目養神一會兒,可情緒頂到腦袋頂,怎麼都睡不著。
於是她乾瞪眼個半小時,終於到了京市。
她以前旅遊來過幾次京市,但也僅限於旅遊,對城市並不算熟,不過好在她也沒有彆的目的,出了機場直接打車,到盛棠所在CBD區的辦公室。
盛棠建築師事務所在晟貿大廈租了整整兩層辦公區,寸土寸金的地方,每月的租金都要上百萬。
兩年前,盛棠所京市辦公室全權交由薛凜負責,是他把一個分區辦公室發展成不亞於總部的規模。
魏惜抬頭望了一眼晟貿大廈,現在是下午五點半,冬天過去,白日越來越長,這個時間門,天空還是亮的,巨大的玻璃幕牆映出白雲的倩影。
她深吸口氣,收回目光,邁步走進旋轉門。
進去她才發現,這裡的管理很嚴格,寫字樓兩邊都有自動門攔著,需要刷員工卡才能進,左側咖啡廳對麵,是大樓的前台,負責登記接待。
魏惜走過去,勉強扯出一絲笑,語氣淡淡的:“您好,我想去一趟盛棠建築師事務所。”
前台看了她一眼,掏出本子,禮貌問道:“您好女士,請問您有預約嗎?”
魏惜搖頭:“沒有。”
前台:“哦,那您可以叫朋友下來帶您上去,因為我們這邊是要刷員工卡的,您沒有預約,我不能隨便讓您進的。”
魏惜表示理解,點點頭。
但現在這個場麵,又讓她想自嘲。
她不遠千裡坐飛機跑來找薛凜,沒想到在樓下了,也還是要先給他打電話。
那還不如直接在南灣給他打電話呢,也不用舟車勞頓了。
也怪她情緒上頭,思考不周了。
正值飯點,大樓裡陸陸續續有白領們結伴下來吃飯,魏惜就站在前台邊,低著頭,輸入薛凜的手機號。
下來的年輕男性會不由自主向她瞥一眼,直到快到旋轉門,才猛地停住腳步,尷尬地收回目光。
魏惜不是白領,穿著打扮和大樓裡的打工人很不一樣,這本就惹人注目,更何況,她還有格外出眾的容貌還嬌養出來的良好氣質。
漂亮女人都是吸引人的,目光的流連在這一小片區域成指數上漲。
鈴響兩聲,薛凜就接起了電話。
他嗓音裡有些倦意,但接到她電話的一瞬間門變得愉悅和溫柔:“魏惜。”
魏惜刻意忽視那種溫柔,冷聲道:“我現在在盛棠所京市辦公室樓下。”
薛凜愣了愣,停頓幾秒,魏惜聽到了推開玻璃門的聲音。
“我下去接你。”
“嗯。”魏惜掛斷了電話。
薛凜拿起磁卡,先回到會議室,推門通知一聲:“會先開到這兒,你們去吃飯吧。”
“啊?薛總,那什麼時候再開?”
薛凜:“再定。”
說完,他就匆匆走了。
會議室裡幾個高級設計師和設計師助理麵麵相覷。
當前手裡這個項目,是個催的很急但很重要的劇院設計,為此薛凜已經通宵兩天,開了次會了。
今晚他們就要敲定方案,發給甲方看了。
本以為又會加班開會到很晚,薛凜最後還得嚴厲地提幾條整改意見,沒想到剛到五點半,他接了個電話,就立刻中斷會議,催他們去吃飯了。
“才五點半吃什麼飯啊......咱平時都七八點去吃的。”
“那一會兒還開不開會了,不是最遲明天甲方上班前就要交了嗎?”
“估計薛總突然有急事吧,看他走的那麼匆忙。”
“現在什麼事能比劇院項目重要啊,薛總不是工作狂嗎?搞不懂。”
“你要是能搞懂薛總,我們不得叫你老板娘了?”
“去去去,彆瞎開玩笑,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怕什麼,薛總這麼年輕有為,男未婚女未嫁嘛,而且你也不是沒有優勢啊,你有京市戶口,還長得端正漂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