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時候,魏惜和薛凜一起回了趟闌市。
魏銘啟手術後勉強保住一條命,但之後能活久多,就全看造化了。
大概是經曆生死後,人總會有所改變,魏銘啟現在變得脆弱敏感的多,基本每周都要給魏惜打兩次電話。
每次魏惜接了,魏銘啟都會感歎自己時日無多,然後追憶往昔,自己把自己感動的哭唧唧的。
魏惜有時候不得不接,有時候裝作沒聽見,但她要是故意不接幾次,下次魏銘啟就會哭的更狠,嘴裡反複念叨著:“爸爸也沒幾天了,就想多見見你。”
雖然魏惜心知肚明,魏銘啟是在用病道德綁架她,可本質,到底還是想見她,她又沒辦法責怪。
魏惜到底還是被磨動了。
她原本是想接薑頌辛來南灣過年的,畢竟這裡暖和的多,不像闌市那麼刺骨的寒。
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去了。
除夕前一周,正好是魏銘啟去醫院複查的時間,魏惜特意多請了一周的假,而薛凜自己就是老板,帶著電腦隨時都可以走,但回去了可能還要乾活。
魏銘啟的檢查一共三天,哪怕醫院已經給他提供了最大的便利,但他還是被折騰的奄奄一息。
魏惜來的時候,魏銘啟死命拉著魏惜的手不放,絮絮叨叨說著這段時間身體的痛苦,然後可憐巴巴的望著魏惜,希望可以通過示弱得到一些心軟和憐憫。
薛凜將買的禮物放在床頭櫃,便默不作聲的退在一邊看著,心裡好笑。
以前魏銘啟在他麵前還矜持拿喬一點,覺得自己是嶽父,要有該有的氣場,但時間久了,丟臉的樣子暴露多了,他就徹底不管不顧了。
魏惜很頭疼,她歎了口氣:“行了,你彆哭了,要吃水果嗎,我給你洗一點。”
魏銘啟氣喘籲籲,淚眼婆娑:“醫生讓我少吃甜的。”
魏惜挑眉:“嗯,那你就彆吃了。”
魏銘啟小聲道:“阿西,但是你給我洗的,爸爸寧可死了都會吃的。”
魏惜:“......”
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
魏銘啟見她不說話了,又開始提要求:“你工作實在是太忙了,女孩子不要這麼辛苦,能不能有空多回回闌市?”
魏惜無奈:“你以前也在國企上過班吧,不知道假期是固定的嗎,工作忙不忙我都不能輕易離開崗位。”
魏銘啟鬆弛的眼皮動了動:“那爸爸搬去南灣吧,雖然生活不習慣,但是起碼能經常見到你。”
魏惜眯眼:“哦,你不想見到魏純宇了,他不是要回來接你的班?”
魏銘啟表情果然掙紮起來。
魏惜:“行了,你彆總想著折騰了,我媽會經常去南灣,你過去不太方便,有空我會回闌市的。”
提起薑頌辛,魏銘啟果然沉默了。
不知是心虛還是悵然,每次魏惜提薑頌辛,才能從現在的魏銘啟身上看到他以前的影子。
那些哭哭唧唧,沒皮沒臉的話,魏銘啟也說不出來了。
魏惜覺得,魏銘啟心底對薑頌辛並不懊悔。
哪怕他知道他做的事不地道,是個人渣,應該受到公序良俗的譴責,但他還是沒有那種悔不當初的情緒。
因為他確實不愛薑頌辛。
當初跟薑頌辛在一起,是因為合適。
薑頌辛的條件非常好,書香門第,漂亮溫柔,海歸高材生,帶出去非常有麵子,還能給他提供經濟助力。
但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可那時,魏銘啟覺得對男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事業,婚姻怎麼都能湊合過。
現在這個時代,因為合適結合在一起的人太多了,愛情仿佛成了種奢侈品。
這樣的感情,又怎麼能不出錯呢。
找伴侶和選行業也沒什麼差彆,越早明確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越不容易陷入被動。
陪魏銘啟做完這次檢查,魏惜總算能清閒幾天。
彩超檢查發現魏銘啟肺上有個磨砂玻璃影,一開始大家都嚇壞了,但是讓有經驗的醫生仔細看了看,發現更像是普通的小結節,說一個月一觀察就好。
但魏銘啟又借著這個由頭讓魏惜多來看他,彆跟完成任務似的,露個麵就走。
魏惜回家跟薑頌辛說了,薑頌辛哼笑一聲,搖搖頭:“算了,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你就隨他吧。”
這次回來,薛凜的地位大為不同。
以前他連魏惜家的門牌號都不知道,每次隻能在小區外麵等,但這次,薑頌辛和魏惜逛超市時突然說:“家裡要不要多買一副牙刷牙缸?”
魏惜愣了一下:“嗯?”
薑頌辛將一個淡藍色的牙缸放進購物車裡,用很平常的語氣說:“萬一天太晚了,小薛要在家裡留宿呢,總不能什麼都沒有。”
魏惜定住腳步,呆了半晌,才明白過來薑頌辛的意思。
原來,她媽是讓薛凜上門呢。
魏惜有點不好意思,又難免愉悅,她和薛凜,好像真的沒遇到太多阻礙。
他們重逢時是很完美的時刻,他們的生活和工作都步入正軌,且勢均力敵,不會再有自卑,敏感,脆弱的時刻,不會因此釀成更大的誤會。
她和薛凜經曆的很多事,她都沒有跟薑頌辛交代,她怕薑頌辛聽了後對薛凜又成見。
但薑頌辛居然也沒逼問她,更不質疑她,隻要她喜歡,就夠了。
“啊,那就買一套吧。”魏惜輕飄飄道。
薑頌辛推著購物車往前走,走出幾步,又繼續說:“當然,你要偶爾住他家也可以的,也是時候了。”
確實是時候了。
是她該正式以薛凜女朋友的身份拜訪孟棠之和薛盛衛的時候了。
之前見麵,兩個長輩都對她足夠溫柔又善意,為了幫薛凜追回她,也算是絞儘腦汁了。
每次想到這兒,魏惜都覺得很慚愧,畢竟薛盛衛和孟棠之都是很好的人,也足夠有社會地位,讓這兩人想辦法討好她,她確實誠惶誠恐。
蛛網建設有條不紊,就目前來看,肯定能按時完工,她在重點實驗室的工作也初有成效,沒發生當初章老擔心的,做不出成果的事情。
事業上的危機解決了,他們也都二十八了,確實該考慮人生大事了。
剛好第二天,薛凜就迫不及待地喊她去他家裡看那座應縣木塔。
這木塔作為兩人的症結,已經在薛凜家保存了十年之久了。
回首往事,隻剩唏噓和一絲絲釋懷。
魏惜買了些禮物,作為給孟棠之和薛盛衛的新年禮物,也算作她第一次以未來兒媳婦和他們見麵的見麵禮。
給家境不錯的長輩挑禮物實在有些難,他們幾乎不缺東西,魏惜想了想,給薛盛衛買了一盒礦石磨成的彩色顏料,給孟棠之買了護腰的按摩儀。
這天闌市飄起了雪花,很乾燥堅硬的冰晶,落在皮膚上,能感覺到刺刺的疼。
這就是闌市一貫的天氣,她曾經很難以接受的寒冷刺骨。
沒想到如今再見,因為時間的濾鏡,竟然還有點想念。
走在去薛凜家的路上,魏惜抬起手,接了點雪。
“今年雪下的是不是有點多了?好像很多年沒有下這麼多次雪了。”
薛凜幫她拎著禮物,雙手都占著,跟在她身邊回答:“嗯,氣候變暖,再也沒有以前那種大雪了。”
魏惜感歎:“今年真的跟十年前的闌市很像了。”
十年前,闌市的冬天還有鋪天蓋地令人絕望的大雪,天一直陰沉沉的,空氣又乾又冷,結冰的路麵每天都用車禍發生,走在路上的人裹著厚厚的圍巾,隻露兩雙眼睛,卻還被凍得死命低著頭。
她也是在那樣令人絕望和焦躁的冬天,在並不算溫暖的教室裡,收到了林佳禕的背鍋請求,於是和薛凜的命運糾纏在一起。
魏惜蹲身,在沒有被踐踏過的雪地抓起一把雪,然後笑著朝薛凜揚了過去。
薛凜反應是很快的,可惜他沒有手阻擋和反抗,隻能馬上扭開臉,不讓雪全扣在他臉上。
“阿西!”
不過雪花還是灑在了他脖子上,他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剛落的雪鬆軟,捏不成型,一扔過來就散了,不是一個雪球那麼好躲。
魏惜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掌心也凍得冰涼涼的,她一邊把手縮進袖子裡,一邊笑盈盈地看著他。
薛凜對上她的笑容,心裡隻覺得甜蜜,曾幾何時,他們連好好說句話都難,現在都可以這麼開玩笑了。
薛凜故意嚇唬她:“等我手空下來的。”
魏惜仰著脖子,驕傲的“哼”了一聲:“我小時候打雪仗可厲害了,魏純宇都被我按在雪地裡埋。”
當然,魏惜也知道男女之間的體力差距,魏純宇隻不過是不敢真的跟她用勁兒罷了。
不過這時候拿出來跟薛凜吹吹牛也不錯。
說完,魏惜手上的溫度也恢複了,又繼續沿著街上雪淺的地方走。
薛凜冷不丁道:“那他可真幸運。”
魏惜腳步微微一頓,瞥了薛凜一眼,眼神中帶著亮晶晶的驚訝和柔情如水的笑。
“行啊薛總,現在嘴怎麼這麼甜。”
薛凜緊了緊手中提的禮物,格外坦然道:“我說真的,我很早以前就特彆羨慕魏純宇。”
魏惜挑眉,不可思議;“你羨慕他什麼?羨慕他從小不學無術叛逆不羈,弄得全家都頭疼?羨慕他人傻錢多騎個摩托天天飆車?”
薛凜聽她毫不留情地損魏純宇,忍不住笑,笑過之餘,竟然更羨慕了。
“不是,我是羨慕他因為有和你永遠也斬不斷的血緣連接,所以無論他怎麼得罪你,冒犯你,你最終都會原諒他,好像時間過了就翻篇了,你們還是最親密無間的姐弟,高中畢業那會兒我就這麼覺得了。”
魏惜頓了頓,下意識想反駁,但琢磨一下,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她永遠也無法真的生魏純宇的氣。
薛凜繼續說:“阿西,我也想跟你有某種連接,某種關係的確立,代表我們成為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將來不管有什麼矛盾,都能為了維護這段關係,彼此諒解,一路走下去。”
魏惜微微垂下眸,她鼻尖被風刮得微紅,有種彆樣的可愛,幾秒後,她輕聲答:“雖然還沒有個什麼證書,但我覺得我們已經是了。”
他們有過誤會,有過針鋒相對,有過彼此折磨,他們告彆過,失去過,經年之後,發現還愛著,然後又一起度過了現實的考驗,共同經曆了生死。
她很難再和其他人有這樣深刻的,牽扯五臟六腑的回憶。
她確實很難跟薛凜再分開了,他好像已經把他的所有寫進了她的骨頭裡,她已經離不開他了。
薛凜腳步一停。
魏惜回頭看他,才發現已經到了他家門口。
薛凜家是連棟小彆墅,但其實也是那種商業小區裡建的彆墅區,並沒有真正海邊彆墅,山中彆墅的陣仗,不是他們買不起,是孟棠之的身份要低調一些。
其實這塊的連棟彆墅在闌市已經不算是最高端的了,畢竟這裡已經建起來有二十年了。
這些年闌市發展的好,新樓盤層出不窮,更新更漂亮的有的是。
魏惜細細打量著。
房子前有一片小院子,院門下麵零星掛著幾支早已乾枯變黑的爬山虎藤,牆壁應該是近幾年才重新粉刷過,塗的是淡黃色的塗料,沒有很陳舊的感覺。
“你家這片小區,我以前路過過。”魏惜道。
薛凜問:“多久以前?”
魏惜仔細想了想:“小時候吧,很久以前。”
薛凜輕喃:“要是那時候能遇到我就好了。”
魏惜揶揄:“遇到你能怎麼樣,那時候我還不懂情情愛愛呢,你不喜歡給SD娃娃化妝,不喜歡咕卡,我才不跟你玩呢。”
薛凜笑出聲:“那......我可能真沒法陪你玩。”
說完,薛凜按響門鈴,其實他有鑰匙,按門鈴隻是告訴父母,他們已經到了。
按完,薛凜騰出一隻手來,打開院門,將魏惜帶了進去。
他們剛走過院中的小路,房門就打開了。
孟棠之穿著身加厚的長裙,笑盈盈望著魏惜,薛盛衛穿這件藍色的毛衣,站在她後麵。
孟棠之將魏惜讓進來,親切地問道:“外麵冷吧,好像又下雪了,本來想等個好天氣的,也不知道闌市今年怎麼了,一直是這樣陰沉沉的天。”
“還好,不算冷。”魏惜換好了鞋,接過薛凜手裡的禮物,遞給孟棠之和薛盛衛,“叔叔阿姨,給你們帶了點禮物,這是給叔叔的礦石顏料,聽薛凜說您最近比較喜歡作畫,這種顏料畫出來的畫層級紋理很細膩,是我在南灣大學學礦物地質的同學推薦的。阿姨,本來我找到了你最喜歡的作家的親密簽名書,可惜跨境郵寄實在是太慢了,現在還沒到,想著您每天都要做著辦公,於是買了這個按摩腰部的儀器。”
薛盛衛果然對那盒礦石染料很感興趣,他接過去,真誠道:“謝謝,姑娘。”
孟棠之則親熱道:“阿西,有心了。”
自從上次秋塘吃飯後,她也隨薑頌辛叫起了這個名字。
孟棠之又說:“以後不要這麼客氣了阿西,我也算看著你長大的,小時候我就說,想讓你當薛凜的小妹妹,我是真把你當成自家孩子。前兩天我和你媽出去逛街置辦年貨,還想著咱兩家什麼時候真正成為一家人,其實現在也差不多了,我跟你媽都處成閨蜜了。”
魏惜笑著點頭:“嗯,我媽也跟我說了,你們買了好多東西,最後車差點裝不下。”
他們在沙發坐了一會兒,聊了聊南北灣三島的項目進程,聊了聊投資回籠的日期,還有他們在南灣的日常工作生活。
聊的口乾舌燥後,才想起來要到吃飯時間了,孟棠之心情好,去廚房幫阿姨的忙了。
薛盛衛也急著去書房試一試魏惜送來的礦石顏料。
人年紀大了,總願意追求一些能靜心的東西,現如今薛凜把公司管理的很好,他也可以放心寫寫字作作畫,安心享受生活了。
薛凜看出來了,順勢說:“我帶魏惜去我房間看看。”
薛盛衛:“嗯,去吧,你高中那會兒就想帶她來了,一晃這麼多年了。”
提起高中,魏惜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早戀,總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行為,況且她那時候還失約了。
薛凜帶魏惜上樓,他的臥室是二樓最大的一個房間,門是棕色的,噴著仿真的木頭紋路。
薛凜一擰,門打開,他帶著魏惜走進去。
腳下是地毯,格外鬆軟舒服,魏惜邁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擺在薛凜床頭櫃上的那個應縣木塔。
為了保存住,薛凜始終用博物館帶回來的薄玻璃罩扣著它,它的顏色也確實和十年前沒什麼變化。
分明十年沒見了,但魏惜看見它,一點也不覺得陌生,模型店裡點點滴滴仿佛曆曆在目,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時候,年輕衝動,目的明確,滿心熾熱。
做應縣木塔的過程中,她絲毫不覺得痛苦,為喜歡的人準備禮物,本身就是充滿了甜蜜的事。
雖然現在看起來,這個應縣木塔的工藝過於粗糙了,但對一個不專業的高中生來說,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她是十分珍視和喜愛這件作品的。
魏惜走過去,蹲下身,隔著玻璃輕輕摸了摸小木塔。
它就安靜的待在那裡,承載著綿延了許多年的感情分量,小巧的塔身仿佛也變得滄桑了些。
“當年我其實都沒看到成品的樣子,我做完後,是店主姐姐幫我拿去噴的漆,緊趕慢趕,十一月九號那天才完工,後來我再也沒去店裡,賭氣讓她幫我處理掉,她卻送去了博物館,陰差陽錯,讓你得到了。”
薛凜撫摸著她的背,輕聲道:“我真的很謝謝她,如果沒有她告訴我那麼多事,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
魏惜悵然:“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店還開著嗎?其實我和她聊的很投緣,也感激她免費指導我那一個多月,讓我完成了這件作品,這些年,我本該去看看她的,隻是那段回憶總是勾起傷心事,我也一直回避,才這麼多年沒有跟她聯係。”
薛凜:“店還開著,不過這幾年電商發展突飛猛進,他們的業務大部分轉到了線上,還開著店就是留個念想,擺些作品出來,也不再收小孩子做模型了,不過這幾年店裡裝修過幾次,可能跟你當年去時不一樣了,店主孩子去國外讀書,她不經常在店裡,又雇了個年輕的店員,每天就開門鎖門,接待念舊過來的老顧客。”
魏惜驚訝:“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薛凜一笑:“因為我就是老顧客。”
說完,薛凜躬身,打開了床頭櫃下的抽屜,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來了個精致的盒子,打開盒子,裡麵是那條一直沒能送出去的項鏈。
“現在來看,這個款式不算新了,但好在梵克雅寶保值能力還不錯。”
魏惜抬手,小心翼翼地從盒子裡取出那條項鏈。
時隔多年,項鏈依舊光彩照人,畢竟從來沒有佩戴過。
魏惜總算看到了這條項鏈。
當年事情太巧,他們錯過太多,他錯過了她精心準備一個月之久的禮物,她錯過了他想要送的項鏈,以及介紹給父母的契機。
“其實當年宋澤臣替你打抱不平,跟我說你為我精心挑選了項鏈,那一瞬間,我心是軟過的,但我太好強了,我不可能說出什麼好話來。”
薛凜拉著她的胳膊,一用力,將她扯到自己懷裡,然後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撩起她柔軟的頭發,吻了吻她的唇:“都過去了。”
魏惜垂眸看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緩慢地,加深了這個吻。
在薛凜的臥室裡接吻,彆有一番風味,吻著吻著,他們就滾到了床上。
闌市代表著舊日的記憶,代表著含蓄,矜持,小心翼翼的少年時光,在這裡發生任何越距的事,都是時光帶來的刺激。
魏惜氣喘籲籲的用手肘撐起來,發現自己的內衣帶子都鬆開了。
她嗔怪地瞪了薛凜一眼,將手背過去,把內衣係好。
薛凜則雙手一攤,以示無辜。
魏惜和他一起靠在枕頭上,擺著手指頭數日子:“還有五天就除夕了吧,過了年,就又長大一歲了。”
“嗯。”薛凜把玩著她一綹頭發,問道:“明天去盛華一中看看吧,畢業後我們都沒回去過。”
魏惜扭過頭來看他:“盛華哪是想進就進的。”
他們學校管理一向很嚴,對學生進出都盯得死死的,當年魏惜出學校給薛凜帶咖啡,還用的韓春平以前給她的假條。
薛凜:“都放寒假了,本來就沒學生,有什麼不能進的,又不是沒有畢業生回校看老師。”
魏惜:“你要去看老韓嗎?我記得宋澤臣說,老韓前兩天退休了吧,她去幫兒子帶孫子了。”
薛凜將她頭發卷著卷,再慢慢鬆開手:“嗯,就隨便轉轉,也不用非得看到誰。”
魏惜沒多想:“要是門衛允許的話,我沒問題啊。”
當晚,魏惜還是回自己家睡的,雖然她和薛凜在南灣都同居了,但畢竟沒領證,在薛盛衛和孟棠之麵前還是要矜持一點。
第二天九點,薛凜開車來接她。
雪下了一晚已經停了,天空難得出現太陽,金光琳琳灑在白皚皚的雪地上,恍惚給人一種短暫的溫暖的錯覺。
魏惜知道是錯覺,因為今天的天氣比昨天要更冷一些,她穿好衣服出門,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今天的雪凍了一晚也更硬了些。
不過陽光真好,冬天的陽光是橘黃色的,因為遙遠,所以沒有攻擊性,溫溫柔柔的。
魏惜仰著頭,讓陽光照在臉上,覺得毛孔都張開了。
“總算出太陽了,就算學校不讓我們進,還可以去附近的公園逛逛。”
薛凜摸摸她的毛線帽,把她塞進車裡。
車一路開到盛華門口,坦蕩無阻。
果然是寒假期間,學校周圍一輛私家車都沒有,停車位全部空著。
薛凜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帶著魏惜去校門口。
放假期間,盛華也始終有門衛值班,雖然現在的門衛跟十多年前早就不是一波人了,但魏惜任何時候麵對高中的門衛都很頭疼。
所以是薛凜上前交涉的。
意外的,沒說幾句門衛就同意了,把門打開,讓他們進去看看。
魏惜瞠目結舌,偷偷盯著門衛瞥了好幾眼,然後才低聲問薛凜:“是這幾年盛華換校長了,所以治校理念變了?怎麼這麼輕易就放我們進來了?”
薛凜失笑:“那你覺得好不好?”
魏惜琢磨了一下:“好是好,但總覺得太順利了,這門衛人可真好。”
“嗯,”薛凜拉著她的手,揣進自己外衣兜裡,又問:“覺得學校有哪兒變了嗎?”
這些年盛華也翻新過幾次,樓的結構是沒有變化的,隻是把以前淡黃色的牆漆改成磚紅色。
魏惜抬頭望去,還能找出自己曾經呆過的教室的窗戶,她不知道窗戶換沒換過,但隻是這麼望著,就覺得莫名的熟悉和親切。
“變化不大,太熟了,那三年除了睡覺,幾乎都待在學校裡。”魏惜感慨,“當年還是個小孩兒呢,現在都奔三了。”
薛凜親昵的捏了捏她的手指:“現在也是個小孩兒。”
魏惜笑笑,不由變得興奮起來。
校園總有種莫名的活力,來到這裡,往日的記憶洶湧而來,將如今的生活衝退,恍惚間,他們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還在這裡上學的時候,仿佛過去的這些年隻是一場夢,睜開眼睛,穿好校服,發現第二天有兩場課堂測驗。
韓春平還是陰沉著臉,胳膊肘挎著幾千塊錢的皮包,踩著高跟鞋,嗓門洪亮的吼:“都給我閉嘴!你們聽聽樓上樓下,有哪個班級像你們這麼吵?還是實驗班呢,我看你們連普通班都不如!”
於是眼前再不是寂寥無人的寒假校園,而是鬨哄哄的,充滿了青春朝氣的麵孔,他們甚至不是模糊的,而是清晰的,是存留在魏惜腦海中流動的畫麵。
她們仨倆結伴從教學樓走向小超市,說說笑笑,也有從超市裡出來,兜裡揣著滿滿登登的零食,手還不斷往嘴裡塞的。
有校服穿的邋邋遢遢,手托著籃球的耍酷少年,還有捧著杯十塊錢奶茶,一邊走一邊背單詞的好學生。
她曾經以為自己是迫不得已回到寒冷的闌市,在她心裡,蓉市才更像她的故鄉。
但多年後站在這裡,她才發現,她原來這麼愛這個地方和這個地方的人,她把這裡的日子記得如此清楚,連回憶都是陽光曬著棉花糖的味道。
“你看操場,好像重新鋪了層水泥,比我們那時候新一點,你還在這裡用籃球扔過我呢。”魏惜興奮地指著不遠處的大操場,這是平時做操跑操用的,學生去食堂,宿舍,體育館的必經之路。
“我那是嚇唬你,不過沒事,反正你在這裡有的是舊賬可以翻。”薛凜抓緊她的手。
“誰想翻舊賬啦,哎,圍牆上的爬山虎是不是都鏟了?”離得太遠,魏惜有點看不清,但她依稀記得自己上學那會兒,冬天校園牆壁上會爬滿乾枯的藤蔓,第二年春天再次煥發生機,開的鬱鬱蔥蔥。
薛凜:“嗯,好像有一屆說在那裡發現了蛇,學校就給處理掉了,牆也重新刷了一遍。”
魏惜又往前走,來到這裡,她難免話多起來:“你還記得二食堂的蛋餃嗎,我畢業之後還想吃來著,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薛凜:“二食堂......有一年局裡來檢查,衛生不合格,關門整頓了半年,裡麵的店家全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