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這些頂級豪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聯合捐建一座大樓,然後冠上春芽大樓的名字,為烏家積福。他們代為行善,卻不敢居功,隻從這一點就可以窺見烏家的龐大能量。
但是,這個家族卻又非常低調,掌事者常年居住在國外,存在感幾乎為零。當彆人誤以為它已經在時間的洪流中被傾覆時,它卻又會在危難之中挺身而出,將大批的財物送到最需要救助的災區去,很多需要大力扶持的民族產業背後也都有烏家的身影。
它的財富、權勢、背景、人脈,隻是稍微窺見其冰山一角,就已龐大的難以計算。
周家與這個家族比起來,那就是螞蟻與巨獸的區彆。即便是易家,在這個家族麵前也是蚍蜉撼樹。
朱歡歡在上流社會混跡了一年多,該知道的東西她也是知道的。
漸漸把烏家與春芽小學和春芽大樓聯係到一起之後,她踉蹌著靠倒在牆壁上。
“我,我要去見我爸爸!”她抬起頭,露出一雙爬滿紅血絲的眼。這雙眼睛裡燃燒的極致渴望和瘋狂喜悅,竟像地獄的火焰一般攝人。
朱歡歡渾身都在顫抖,皮膚也沁出激動的潮紅。她打死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是烏家的女兒!
烏家呀!光是捐贈慈善事業,每年也能花出去十幾億的烏家!由此可以推斷,烏家所擁有的全部財富將是一個多麼駭人的數目!
“我是烏家的女兒,我一定是!我從小就知道我肯定身份不凡!”朱歡歡著了魔一般低喊。
隻要回到烏家,她就能站上金字塔的最頂端!如今的周家連她的腳底板都彆想摸到!
周旭陽把煙蒂扔在地上狠狠踩滅,然後掐住她的下頜,厲聲說道:“我就知道你會發瘋,所以才親自來找你!你給我好好看清楚,這個人是誰?”
他把早已準備好的小鏡子拿出來,對準朱歡歡的臉。
狂躁中的朱歡歡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整個人都涼透了。經由這麵鏡子,她看見了周小沁的臉,於是那股熊熊燃燒的野望,以及像岩漿一般沸騰的狂喜,便都在這一瞬間徹底熄滅。
她差點忘了,她現在是周小沁,不是朱歡歡。她整了容,驗了DNA,公開了身份,進了周家族譜。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周小沁!
如果她說她是朱歡歡,大家隻會認為她是個神經病。
她早已把屬於自己的一切白白送給了周小沁!
那時的她怎麼會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比周小沁更顯耀,更高貴?
朱歡歡捂住胸口,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絞痛。一把名為悔恨的刀,在她的體內肆掠。
周旭陽擔心她反悔,於是嘲諷道:“你怎麼認親?難道你敢對你爸爸說:爸爸,我才是你女兒!我為了榮華富貴,把彆人的臉毀了,還差點把那人殺死。
“謀殺失敗後,我就把她囚禁在孤兒院,像條狗一般擺弄。你彆看我的臉跟你一點兒也不像,但我以前是像的。我用卑鄙的手段搶走了彆人的一切,還丟掉了烏家女兒的身份。我現在已經進了彆人家的族譜,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周旭陽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諷笑起來,語氣卻更為狠戾:“你知道烏先生是什麼人嗎?他是一個大慈善家!他奉行的家規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他光明磊落,寬和仁愛。你說,他容不容得下像你這樣的魑魅魍魎?”
朱歡歡呆呆地看著周旭陽,臉色越來越蒼白。
“去把周小沁帶出來,我要送她去見烏先生。”周旭陽這才鬆開她下頜,吩咐道。
“不行!那是我爸爸!”朱歡歡呆滯的臉立刻顯出癲狂的神色。
“放心吧,她進不了烏家。她根本過不了DNA那一關。”周旭陽鬆了鬆領帶,徐徐吐出一口氣。
朱歡歡微微一愣,然後也露出了快意的笑容,然而隻是轉瞬,她又扭曲了臉龐。她再次意識到,被自己隨意丟棄的身份,是多麼寶貴的一份財富。
如果她不貪圖周小沁的東西,而是默默等待自己的機遇,那她現在已經是烏家女兒了!周家算什麼?易H又算什麼?
她根本不用嫉妒任何人,她自己就能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朱歡歡越想越心痛,於是慢慢蹲坐下去,幾乎要哭出聲來。
看見她通紅的雙眼和扭曲的臉龐,周旭陽安慰道:“把你的表情收一收,你又沒驗DNA,你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是烏家女兒?說不定你不是呢?”
朱歡歡握了握拳,非但沒被安慰到,還覺得心臟又被捅了一刀。是啊,至少周小沁還可以驗一驗DNA,而她連查驗的機會都沒有。
她可能永遠都無法確認自己的身世了。
萬一她是呢?萬一呢?
不不不,她一定是!她有感覺,她一定是!
誰也不知道,朱歡歡的心臟正承受著怎樣的淩遲。痛苦、悔恨、嫉妒、憤怒、遺憾、不甘……各種極致黑暗的情緒幾乎將她撐得裂開。
她心理素質向來很強,遇見再大的事都能穩得住。可是,她已經連續兩次瀕臨崩潰,而且連續兩次都是因為交換身份的事。
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邁出這罪惡的一步時,自己就已經大錯特錯!
“我,我去叫周小沁。”她嗓音粗嘎地說道。
“以後都叫她朱歡歡吧,免得露餡。”周旭陽提醒道。
“露什麼餡?不會露餡的。她身體康複了,又整容成這樣,還被易H看上,已經不好控製了。控製不了,我就乾脆把她處理掉。人有旦夕禍福,萬一她在街上隨意走一走就被車撞死了呢?”朱歡歡輕蔑地笑了笑,語氣冷酷地仿佛不是在討論一條人命。
周旭陽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篤定道:“你肯定不是烏家人,烏家的基因沒你這麼低劣。”
即便是同流合汙的夥伴,周旭陽也覺得朱歡歡太心狠手辣了。
朱歡歡陰毒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後立刻就扯開一抹溫婉的笑容。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血脈有可能屬於世代行善的烏家時,她竟也對善惡、是非、黑白,有了隱約的認同。
她摸了摸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心臟,然後才推開門,把這件事跟烏芽芽說了。
“什麼?我爸爸看見我的照片,從國外回來找我了?”烏芽芽瞪圓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提起照片,朱歡歡感覺自己又被捅了一刀。她差點忘了,那些照片還是她讓水軍四處轉發的!要不是她的推波助瀾,周小沁根本沒有這個運道!
不過等驗完DNA之後,她就會被打回原形的。暫且讓她高興一會兒,後麵有她哭的。
這樣一想,朱歡歡便又扯開笑容,催促烏芽芽趕緊動身。
一行人連夜來到了市郊的一棟古宅。
比起易家老宅,這棟古宅曆史更悠久,占地更廣袤,巨大的鐵門在吱吱嘎嘎的沉悶響聲中向兩邊敞開,展露出一條寬闊的車道。
一排排修剪得宜的鬆柏佇立在車道兩旁,漸漸蜿蜒向看不見儘頭的深處。一座宏偉的建築物在朦朧夜色中像巨獸一般蟄伏著,森然,莊嚴,不可窺探。
朱歡歡隻是朝車窗外張望了一眼,心神就被攝住了。慌忙收回視線後,她的心臟不由一陣砰砰狂跳。
這就是世家的底蘊。這就是真正的巨族才能擁有的巍峨氣場。
這就是我的家嗎……
這個念頭像無法熄滅的業火,在她內心深處蔓延灼燒。
烏芽芽趴伏在車窗邊,嘴裡不斷發出小小的感歎。
十幾分鐘後,車子終於在古宅前停穩,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立刻走上前,用戴著純白手套的手,替兩位女士拉開車門。
看見烏芽芽,他明顯愣了愣,然後眼裡便沁出欣喜的淚光。
“芽芽小姐。”他語帶哽咽地喚了一聲,竟是還未查驗DNA,就已認定了烏芽芽的身份。
“G?”烏芽芽傻乎乎地回應。
被完全忽略的朱歡歡,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您見過歡歡嗎?”她假裝不解地問了一句。
“沒見過,但是我一看見她就知道,她必然是我們家的小姑娘。她跟烏先生長得一模一樣!”管家強忍激動地說道。
朱歡歡故作理解地笑了笑,心裡卻不以為意,然而抬起頭,看見站在大門口,正用一雙黑沉眼眸急切望過來的高大男人時,她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人眉目如畫,氣質如淵,過分俊美的五官簡直脫胎於烏芽芽。不,應該說烏芽芽這張美得宛若驕陽的臉,是從他那裡繼承而來。
他眼角已經爬上了一些魚尾紋,卻完全不顯蒼老,反倒更為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站在高處,被輝煌的燈火照耀著,挺拔的身姿輕易就能叫人聯想到海洋、天空、高山等一切亙古不變又波瀾壯闊的景色。
他立在哪裡,哪裡就仿佛變得無比安全,無比堅固。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烏芽芽,氣勢那麼威嚴,目光卻那麼慈愛。微風撩動他的額發,讓他顯出彆樣的包容與溫柔。
朱歡歡原本乾澀的眼,在這一瞬間迅速注滿潮濕的淚意。這就是爸爸呀!是她夢中最最渴望見到的身影,也是她用最極致的想象勾勒而出的光輝形象。
他竟然從她最溫暖最幸福的夢境裡,走到了現實。他甚至比她想象得更高大,更可靠。
朱歡歡鬆開烏芽芽的手,慌忙踏上台階。
站在台階上的高大男人也急促上前,一抹淚光在眼瞳裡閃過。
朱歡歡張了張口,卻忽然聽見一聲怯怯的“爸爸”從自己身後傳來。是周小沁!她竟然當著她的麵,叫她的爸爸做爸爸!她怎麼敢?
男人卻在此刻露出了溫柔而又喜悅的笑容。
“芽芽,爸爸在這裡。”他無比溫柔地喚了一聲,同時也敞開了自己溫暖的懷抱。
烏芽芽越過遭受到巨大打擊而愣在當場的朱歡歡,投入了爸爸的懷抱。
朱歡歡從短暫的呆滯中清醒,卻又很快陷入了極度的不甘和憤怒。
不,這是她的爸爸,不是周小沁的!
這是她的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