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深刻的畫麵又哪是簡單能夠忘得掉的?
有多少次,就是這給人……這副麵孔,粗暴地用冰冷猙獰的刑具撕裂他的身體,那熟悉的麵容被快意和憎恨扭曲著,隨口說出的話便比刀劍更傷人。
越辰拚命告訴自己做出那些事的人不是師兄,可早已銘刻於身體深處的恐懼依然讓他無所適從,明明被精心照料著,感覺卻像是在上刑。
他隻得想些彆的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這一想,卻注意到了方才心情激蕩之下暫時忘記的問題。
“師……兄,”此時不用與那奪舍者針鋒相對,越辰終究是放鬆了些,隻是聲音依舊嘶啞,他太久沒好好說話,喉嚨處亦在虐待中積累了不輕的傷,隻得小心地輕聲咬字,儘量縮短詞句,“此去中原,何事?”
“是……”陸闔猶豫片刻,直接寫道,“是鄒家的事。”
鄒家的事究竟是誰做的,這兒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陸闔歎了口氣,見小師弟一雙薄唇抿了起來,便放下碗筷,用柔軟的絲絹小心沾了沾他的嘴角:“小辰,我知你所慮何事,但你我身上發生的事,一時半刻絕不能為外人所知。”
越辰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陸闔略帶愧疚地拿出了早先準備好的說辭:“如今我剛剛蘇醒不久,神識還弱,雖然暫時能出來與你相見,也偶爾可以獲得身體的控製權,可那個奪舍者的魂魄強大,現在這具身體的實際掌控著,其實還是他——那子母連命蠱對他來說雖然是一個牽製,但未必就不可解,在他完全消失之前,我們定然不能觸碰到他的底線。”
他們如今相認,還用子母連命蠱擺了那人一道,幾乎已經是將對方底線踩了個徹底,但到底兩邊平衡仍然顫顫巍巍地維持著,奪舍者相信自己有再次將身體原主壓下去、重來一次的機會,行事並不會太魚死網破,可若是真的一鼓作氣,直接將越辰放出去,或將原身被奪舍、以及奪舍者這些年利用原身的身份作惡之事公之於眾,那奪舍者定會鋌而走險,甚至定然會對越辰不利。
越辰眉梢一挑,消瘦的臉上顯得格外大的眼睛綻出久違的明亮,竟顯出幾分輕蔑,不必出言,已猶然“便隨他去”。
“不可,”陸闔輕輕一歎,溫柔地撫了撫他的鬢角,“小辰,彆置氣。”
他知道這樣對原主曾傷害過的人太不公平,但對方將越辰的生死握在手裡,相當於捏住了他的軟肋,他可為正義拋卻己身之生死,卻不能眼看著終於快熬出頭的小師弟因為自己的一時行差踏錯,從此便長眠幽冥。
那些事,他遲早會給出交代,隻要他完成自己的計劃……到那時,便不會有人為了無謂的事情受傷了。
越辰露出憤怒的神色:“難道還要……受他所製?若是可能,我寧願與他……同歸於儘!”
“不可!”陸闔雙眼圓睜,連忙捂住小師弟的嘴,戳在他手心上寫字的手指用力到越辰都感覺到些痛了,“切莫有如此念頭,小辰,你未來的人生還長著呢,為這麼一個人搭上自己的未來,值得嗎?”
“我哪兒還有什麼未來啊,”越辰眼神一黯,聲音雖低,卻還是被陸闔捕捉到了。
陸闔拍拍他的手背,溫柔而堅定地寫道:“怎麼沒有?小辰,你先前跟他對峙的那股子氣勢哪兒去了?這可不像我的小師弟。”
見越辰神色沒什麼改變,他頓了頓,又握住越辰的手,垂首認真補充道:“你相信師兄嗎?”
“……自然是信的。”
“那好,”陸闔笑了笑,“師兄跟你保證,不日定會在全天下人麵前還你的清白,也會醫好你的身體,讓你這段時間以來所受的傷害絕不影響以後的修煉,可好?”
見越辰終於有所觸動,驚訝地看過來,他故意眨了眨眼,裝作輕鬆的樣子寫道:“你可還記得,我從小就不喜與你們一道修劍,劍道非我所長,但丹醫一道上,這些年被困在他識海深處時我也未曾放下,如今便算是與宗門丹峰長老比起來,相信師兄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越辰睜大了眼睛,顯得很是驚喜:“此話當真?”
“當然,師兄還會騙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