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二人卻是一無所知,被遣去的仆婦們帶到張氏麵前時,仍揉著一雙朦朧睡眼,立在老夫人跟前雙雙打了個嗬欠。

“還沒睡醒呢?你們爹和大哥被錦衣衛逮起來了!這以後可有的是你們睡的!”張氏滿腹怒氣,然而這會兒沒時間發作,隻瞪著他二人冷笑。

聽了張氏這話,兩兄弟就算沒睡醒也得醒了,當即嚇出一身冷汗,追問道:“怎麼回事?母親快說來。”

此時範氏終於醒轉,拿著錦帕抹去臉上淚水,咬著帕子的一角卻吐不出一個字。

張氏道:“你家爹和大哥都三更了還不報個信回來我便知道事態不對,就派了阿四過去瞧瞧,他回來說是他們兩個被扣留在直廬裡了,打探不得半點音訊。”

“那該如何是好?”兄弟兩麵麵相覷。

徐瑛倒想到一個法子,說:“不如兒子把爹的學生請來,他們都在朝廷為官,想是應該知道些什麼消息。”

他話音未落,一直未發話的顧清稚卻驀地開了口,一出聲便是勸阻他:“舅舅不可!”

她自從有才名傳出,說話在徐府向來很有些分量,聽了她勸,徐瑛才要出門的腳步頓住,以為這外甥女是臉皮薄不願意托人辦事,便回轉身看她:“七娘這是為何?事到如今,咱們也隻能求人了。”

顧清稚走上前一步站定:“外甥女也是想求人,不過您不能隨意求,這人選還得再斟酌。”

“那能求誰?”滿屋人都不解。

“我想著外祖父為人處世從來不得罪人,朝中除了嚴閣老再無人能如此對他。因此咱們隻能找與嚴閣老關係亦不錯的,若是求人不當,到時候嚴閣老更是認定我們徐家結黨營私,在聖上麵前再參一本,那我們便真是沒有翻身之地了。”

顧清稚分析有理有據,連張氏都不由得頷首稱是,不禁視向她:“七娘能否替外祖母想想,還有什麼人能擔當此任?”

“隻能請張先生來。”

徐家兩兄弟不知是誰,不約而同問她:“七娘說的是哪個張先生?”

張氏睨著站在原地的兄弟兩個,也懶得跟不知就裡的人解釋,立刻喚徐阿四:“徐管家,你去把張居正張先生請過來,就說徐府出了大事,老夫人有請他相商。”

徐阿四與張居正相熟,自是知道他居所在何處,當即便點頭應了,披上鬥篷趁著夜色迅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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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張先生來了。”徐阿四來報,張氏麵色緩和稍許,對著顧清稚吩咐:“外男來了,你帶著你舅母進去。”

顧清稚應是,伸手扶著舅母範氏走到內室的一張榻上休息,又立在隔扇背後,不聲不響地注視著張居正走入屋門,大氅未解,攜了一身的秋霜,在離她不足兩尺的地方站定後,溫雅向張氏行禮。

兩個舅舅亦向他行禮,張居正一一回過,不緊不慢道:“老夫人、諸位莫慌,張某已得知消息,是刑部主事董傳策、給事中吳時來以及刑部主事張翀三人上書彈劾嚴嵩罪狀,惹怒了嚴閣老。”

“那又與我家何乾?”徐瑛生疑。

“三郎有所不知,董傳策是徐閣老同鄉,而另外兩位正是徐閣老門生。也是因為如此,嚴嵩認定,這三人是徐閣老指使上書彈劾,此事必定與他脫不了乾係,因此借公務繁忙之由扣下徐閣老,一麵在大牢中嚴刑拷打那三人,逼迫他們供出徐閣老名字,隻待他們招供,便能給閣老安上罪名。”

“爹——”徐瑛年紀最小,亦最沉不住氣,還未待語罷便跌足懊惱,扯住母親纏花椅的扶手:“娘,徐家完了——”

張氏嗬斥:“這事還沒成定局,你急甚麼急?”

她抬首,詢問張居正:“先生,老身不懂朝政時局,唯獨想問問,我家大人究竟有無牽涉此事?”

張居正視向她,輕輕頷首。

倏而,老夫人把頭一仰,險些癱在椅上。

再看時竟是紅了眼,然仍維持鎮定,用求救的眼神盯著他:“張先生可有良策?事到如今,老身已無人能求,唯有寄希望於您了。”

眼看她將要從座位下來,張居正忙俯下身:“老夫人萬不可折殺張某,徐閣老對張某恩重如山,萬般愛護,張某竭儘心力也要保徐家周全。”

語畢,他緩緩立直身子,卻見兩尺之外的隔扇背後,燭火曳動時,似乎隱著一道纖瘦影子。

那身影牽住他的目光迤邐徘徊,如天街小雨,淅淅瀝瀝,沾濕心尖微小的顫栗。

顧清稚身子貼近這道隔扇,透過那一格格的空隙,目光逡巡間,剛好與他的瞳孔碰觸。

兩人的眼眸皆是一燙,旋即雙雙轉向四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