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顧清稚語罷,將手中兩把雨具斜靠於身側牆壁,微微一笑,素手輕抬,攏去額前沾濕的發絲。

略略一擰衣袖,瀝去餘下水珠,略微發紅的眸中水痕洇開,清澈如那風中流動的雨滴,坦然而無任何矯飾。

卻並未聽到回語,耳畔隻餘嘈嘈切切的雨聲。

她詫異地抬首,與他不見潭底的瞳孔對上,退避之間,此時方聽得他開口:“張某……如何能使得姑娘如此?”

男人聲音竟含了兩分難得的無措。

“這都是應該的。”顧清稚欲寬解其不安,忙道,“張先生大晚上的來我家分憂解難,最累的自然是您,送把雨具給您是理所應當,您何必要放在心上。“

原來不過是人情之應當。

手心裡雨水淌過掌紋,他以衣角輕拭,麵上笑笑,隨即道:“眼下雨大,待雨勢小些,張某送姑娘回去。”

“這點路就不用麻煩您了。”顧清稚傾身辭謝,“一路皆是人家,沒甚麼不安全的。”

她的指尖覆上屋簷下的牆,蹭得一手濕潤,不待他回言,道:“我還有些話想和您說。”

“姑娘請說。”

她的視線不敢上移,剛好鎖住他的鼻尖。

雨聲淅瀝間,少女沉靜的聲音穿過浸染白霧的天邊,透入他的耳中:“張先生覺得那三位大人做出如此犧牲,甘願賠上一身性命,這值得嗎?”

“自是因為值得,他們才會如此。”張居正予她一個堅定的回答。

“先生能說說為何嗎?我想聽聽先生的心中所想。”

張居正斂去初起的微怔,直視那清亮雙眼:“為了理想與本心,便是值得。這三位是如此,楊繼盛是如此,古往今來多少仁人誌士亦是如此。”

“張先生是想說,他們的心裡都有所信仰,為了那正道不被汙泥所汙,他們願意赤著足踏過去,哪怕被碎石割得鮮血淋漓也從未生過畏縮之心,世間有千個嚴嵩,便能有萬個楊繼盛,本心一日不滅,正道便永世長存。我若是作此番解,不知是對還是不對?”

“姑娘說得對。”張居正一時隻覺從來自詡出眾的辯才,一遇上她便啞了言。

偏她又如此靈透,既能說出她想講的,亦能了然他所思。

兩人無言相對間,顧清稚緘默了半晌。

倏而,她喉頭一熱,藏於心底的問題脫口而出:“那先生呢?先生也願意如此麼?”

張居正一怔,而後回應:“若是有用得著張某處,張某萬死不辭。“

顧清稚笑了:“我知張先生之心。“

雨聲漸小,她束好脫落至肩頭的鬥篷,張居正以為她要辭彆,才欲醞釀措辭,卻見她的目光忽地投來,仿佛要穿透自己眼底。

“我……還有一事想問先生。”

“嗯?”

“我想張先生在翰林院供職,必定對朝章典故熟記於心,因此這個問題最好要來求教於您。”

“姑娘請講無妨,若有張某能答上一二的,是張某之幸。”

“好。”顧清稚點頭。

旋即問道:“您可知本朝女子如何與丈夫解除婚姻?”

張居正一愣,顯是未曾料到她會拋出這個問題,隨後答她:“和離?”

顧清稚搖頭:“和離恐怕是難,那男子不肯放。”

張居正略一思索:“既然如此,那休妻之途也是行不通,便隻能義絕。”

“張先生可否細說?”顧清稚來了興致。

“這或許是唯一可行的法子,隻是限製過多,亦不容易。”

顧清稚追問:“有何限製?”

“若夫妻的其中一方殺害了另一方的親屬,即可義絕,官府可強製解除婚姻。還有一種,妻子若是受到丈夫脅迫與人通奸或是遭遇其毆打而有傷損,也可訴諸官府實行義絕,就看是哪種情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