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閒磕牙的時候,衛成已經到家了,薑蜜聽到說話聲,從屋後繞出來,就看見惦記了好些日子的相公。他在外頭恐怕沒吃好,也沒歇好,看著清減了些,精神頭倒是不錯,臉上帶著喜氣正在回娘的話。
薑蜜剛露麵,衛成就看到她了。
看兒子突然越過自己往後瞧去,吳氏側了個身,一看是三媳婦,就告訴衛成:“你上回離家以後,蜜娘總惦記你,問了我好幾回,想知道你哪天回來。”
衛成聽得心熱,應說:“是我不好。”
“行了,我殺隻雞,燉鍋湯給你補補,你們兩個有話等夜裡關上門說,先去地裡喊你爹回來,彆忙活了。”
衛成將書簍放回西屋,往自家地裡去了,薑蜜讓婆婆剛才那句臊紅了臉,低著頭進灶屋燒水準備燙雞毛。隻是多了一個人,清淨了好些天的衛家卻熱鬨起來,吳氏心裡踏實了,薑蜜也踏實了。
沒出什麼狀況就好,他說已經全力發揮,照學塾先生的評價,應該能考上的。
不用特地傳話,到飯點,衛大郎和衛二郎一家都來了。幾個男人坐了一桌,在說正事,吳氏預留了一點飯菜在灶屋,她和三個媳婦都沒上桌,簡單吃了幾口,喝了碗湯。農家要見葷腥並不容易,哪怕很多人都養著雞鴨,那是養來下蛋的,除非開席平常不會去殺。村裡也有個屠戶,去買肉的並不多,買也是撿點邊邊角角。
衛家媳婦都有點摳,就像大郎二郎媳婦,以前總說婆婆刻薄,如今當了家,她們更是省得厲害,有一個子兒都恨不得存起來。
說來,兩家已經很長時間不見葷腥,聞到燉雞的香味她們忍不住吞咽了好幾回口水,哪怕知道婆婆會說酸話,也厚著臉皮拖家帶口來了。
衛父沒說什麼,衛成同大哥二哥寒暄了兩句,並招呼他們坐下。
男人那頭氣氛說不上多好,倒也不太尷尬,灶屋這邊,大郎和二郎媳婦在喂兒子吃雞,吳氏剛喝完一碗湯,把嘴邊油一抹,就冒起酸話來。
“你們吃口好的沒給我們兩個老東西分一碗,我燉個雞你倒是來得快。”
吳氏嘴皮子有多利索,剛進門的時候薑蜜就領教過,她自然不會舍身為嫂嫂們擋刀,可也不好意思站旁邊聽,就尋了借口先回西屋,準備等相公他們也吃好了再出來收拾。
男人們平時吃飯很快,兩口刨完就下桌,像今兒個坐齊了邊說邊吃,就慢得很。薑蜜隱約聽到一些,聽他們聊到院考,衛成說下個月縣衙放榜,學塾那邊不止一個人參加了考試,他們準備親自去看,衛成就托人幫忙,自個兒不打算去了。
衛父問他跟著還回學塾嗎?
衛成說先生讓他在家等,也趁這會兒陪陪爹娘,如若有幸考上,後麵要準備去縣學報道,去縣裡不比進鎮,那距離遠,旬休也不一定能回。
聽到這兒,薑蜜心裡緊了一下。
當天晚上,衛家西屋點著油燈,衛成坐在床邊,看薑蜜替她收拾書簍:“蜜娘你是不是有心事?我看你有些悶悶不樂。”
薑蜜手上停了一下,接著將書簍收好,才坐到床邊。
她左右手食指絞在一塊兒,低聲說:“我聽到你告訴爹,要是考上秀才就要去縣裡讀書,旬休都回不來。”
衛成頓時明白了。
他往薑蜜那邊挪去一些,低頭借油燈那點光亮看她,隻是一個側顏就姣美極了。衛成將自個兒翻書研墨的手搭過去,試圖安慰她。
“蜜娘你是不是想跟我一塊兒去縣裡?”
薑蜜搖了搖頭:“你在外求學,我更該在爹娘跟前儘孝,家中有我,你在外麵才能安心。”
衛成真要心疼死,他把薑蜜往懷裡摟了摟,想親她一口,薑蜜又說:“說是這樣,我還是舍不得你,原先每個月還能回來幾趟,往後……”
那心情,衛成能懂。
他原先也沒那麼想家,自成親後,心裡就多個牽掛,尤其夜裡入睡之前經常想到薑蜜,想她是不是又瘦了?這陣子天氣轉涼人還好嗎?……衛成恨不得天天同她待在一塊兒,可他不能。
衛家底子薄,供他都有些勉強,實在沒那條件讓蜜娘跟去,多一個人要多出許多開銷。
再有一點,蜜娘模樣出挑,在鄉下倒還太平,出去怕遇上事。
假如說有誰看上她,將她搶去,衛成都不敢說一定能把人討回來。就算他成了秀才,到縣裡秀才算得了什麼?除非更進一步,否則護不住人。
衛成再三斟酌,讓蜜娘待在家裡是最好的選擇,他心裡不舍,就加倍努力伏案苦讀,爭取出人頭地。
他把心裡話同薑蜜說了,薑蜜聽完眼眶紅了一圈,那模樣衛成看了揪心,想哄她笑出來又不知道當說什麼,隻得把人往懷裡摟。薑蜜順從的倚著他,說:“相公的意思我明白,我就在家侍奉爹娘,你在外不必掛心。”
衛成心裡軟得跟什麼一樣,又有些發燙,說每年有秋收假,過年也能回家個把月,不至於一年到頭見不著。“再說你相公都還沒考上秀才。”
一句話就把氣氛打散了,薑蜜直瞪他,“能考上,這回一定考上。”
衛成連忙改口——
“好,好,蜜娘說能就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