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蜜低頭看著盆裡的衣裳,過了會兒才說:“我舍不得,可我更不放心相公。我那娃在鄉下讓婆婆照看著應該出不了事,婆婆比我還緊張他。反正八月頭上考試的話,考完歇兩天就回家,九月份總能到了。聽說舉人考試要是能中有官差上門報喜,不用在省城那頭等結果出來。”
“敢情你是專程來陪你男人趕考的?這、用得著嗎啊?”
薑蜜低頭搓衣服,邊搓邊說:“嫂子你不知道,我相公他平常總是順順利利的,到考前就能遇上各種意外,就好像天老爺成心想考驗他一樣。家裡都不放心,怕他在外頭出個啥事兒跟前都沒人照看,說得來個人。我們鄉下現在農忙,除了我,其他都是壯勞力,誰也脫不開身,我就來了。”
林家嫂子的好奇心讓她勾起來,想不到得有多倒黴才能讓全家都放不下心出門也得使個人一塊兒。
看她那麼好奇,薑蜜略略提了幾句。
林家嫂子:……
“他能考上秀才,說不準已經轉運了呢?你們實在擔心太過。”
薑蜜笑了笑:“嫂子你也是給人做媳婦的,我的心情你該想得到才是。這種時候哪怕出來要吃再多苦,我還是想跟他一塊兒,在家裡沒法子安心。剛才聽你說了鄉試的苦,我想著來這趟挺好,我能幫他些忙,不然他一個人不是更遭罪?我在身邊,能給他準備吃食,給他收拾東西,給他洗衣裳。等三場考完他出來我還能照顧他,給他燉個湯補一補再回去。”
人呐,就是容易被鼓動。
林家嫂子本來心裡擔心歸擔心,她沒想著跟過去,聽薑蜜這麼說,也覺得自己要是能在旁邊照看著,把那些雜事全扛下來,相公是不是能更舒服的去應考?
他就不用為吃什麼衣裳穿臟了怎麼換洗而操心,雖然這些都是瑣事,全要自個兒扛也麻煩。
又一說林家條件比衛家還要好不少,她出去一趟家裡負擔得起。
林家嫂子就心動了,她搓搓手,說:“那個,妹子啊……你看我跟你一塊兒去咋樣?咱倆結個伴,去給他們安排生活,讓他倆沒後顧之憂專心應考。我們人多,到那頭都不用住客棧,客棧裡頭人來人往的吵鬨,我們過去租個清靜院子落腳。”
“這當然好了?我求之不得!隻是嫂子你脫得開身嗎?這家裡不用你操持?”
“你娃才兩個月大都能脫得開身,我有啥脫不開?舉人考試才是今年的頭等大事,彆的往後排排。我們就這麼說好了,我回頭收拾收拾,看他們準備動身我倆就跟上。對了,妹子你在我家就這樣沒啥,回頭要往省城去把你這個臉啊稍微遮掩一下,你模樣好,這麼憔悴都還是好看的,到了省城那種地方容易招是非,到時候出門往臉上抹點泥灰,這樣少些麻煩。”
薑蜜點點頭:“麻煩嫂子提點我,我從小地方出來,沒見過大場麵,這些都想不到。”
“我想也是,你在鄉下,有句話可能沒聽過。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閒著沒事領著家丁奴才在大街上瞎轉悠的紈絝時不時就有一個,要是倒黴給他們看上,搶了你,你家裡沒法子。天高皇帝遠,專出土霸王。他們可不管你嫁沒嫁人,也不管你是黃花閨女還是什麼……妹子你以後要是成了舉人娘子,打扮得體體麵麵出去人也不敢碰你一下,現在咱藏著點,不能在這節骨眼沾上事。”
“我知道了。”
薑蜜在林家這邊安心休整了幾日,衛成有幾天沒來,下一次過來也是跟林姓同窗一起,就提到跟著準備往省城去。其實離鄉試還有三十多天,從宿州過去當然用不了這麼久,哪怕走得慢,十天之內都能到。他們是想早點過去習慣一下,再有,這個時間陸續有應考的學子往省城去了,去得早才好找落腳處,提前過去還能好好休息幾天,剛趕了路立刻就要進號舍能要命。
這都是林姓同窗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他畢竟考過一回。
就這天,林家嫂子同她男人提了她要跟薑蜜結伴一塊兒去省城的事,說家裡都安排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有我們在,你倆過去隻管專心讀書,其他事情我倆保證安排得妥妥帖帖。相公你之前不是說有壞心眼的在學子們住的客棧裡動手腳,往吃的裡麵摻瀉藥,害了不少人?咱賃個院子就不用擔心這些,我去買菜,我給你做飯,你放心吃。”
這麼一想,讓她跟著好像是挺方便的。
林姓同窗看向他婆娘,又看了一眼薑蜜,說:“你說的起勁,你跟弟妹商量了嗎?”
薑蜜趕緊出來幫襯說:“我本來也要去省城,有嫂子作伴就太好了。”
後來沒兩天,他們就出發離開宿州,往省城去。
租的馬車,天亮走,天黑停,用了五天。他們到得還算早,沒費多大力氣就尋摸到一處空院子,估摸要在省城待上一個多月,就交了兩個月錢,這樣四人安頓下來。
薑蜜和林家嫂子分配好活計,反正需要拋頭露麵的都由林家嫂子去,她就在院子裡乾活。至於男人們,到了之後休息一日,又接著讀起書來。
從後山村出來到現在,薑蜜都沒做上噩夢,連她都以為這回是不是能太平?結果日子過到七月底,就打臉了。
這時候距離鄉試開考還剩十天不到,薑蜜心是懸著的,她平常不敢表露什麼,夜裡吹了油燈躺在床上就會多想想。會想三郎要是考上了家裡是個什麼情形,考不上又怎麼樣。
像這樣瞎想一通,睡著之後她就做了個夢。
那夢境不太連貫,起先好像有人來他們租的院子這邊,三郎和林大哥跟他們關係似乎不錯,笑著寒暄了一通。跟著這些人莫名其妙就走到大街上了,那街上好像出了事,圍了很多看熱鬨的人,薑蜜在最外圍,她好奇,就想擠進去看看到底咋回事,死活沒擠得進去。等人群散了才看見好些個被打得半死的書生,三郎也在裡頭,他在那地上躺著,身上沾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