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成因為常年不在家中,哪怕心裡有些惦記也還能克製, 他隻要一出門, 麵上就不輕易顯露情緒, 端的一副沉穩模樣。薑蜜辦不到,前段時間有鄉試壓著, 她歸鄉之情還沒那麼迫切,如今順順利利考完, 平平安安走出了省城, 她就天天盼回家, 真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後山村去。
這個時候,衛家人也在惦記他倆, 衛母吳氏抱著四個月大的胖孫子,同坐在旁邊吃茶的男人嘀咕:“老頭子你說三郎跟媳婦兒是不是該回來了?”
類似這樣的話衛父聽了沒十回也有八回,早先還認真答她一句,如今連眼皮子都懶得抬。
三郎離家之前就說過,考試在八月間, 考完興許還有些閒雜瑣事, 等他回來咋說也是九十月份了。這才什麼時候?才八月底!早呢!
看男人沒個反應,隻是端著茶盅有一口沒一口喝著, 吳氏橫他一眼:“我跟你說話呢!這一個二個的都不在家, 老屋這邊隻得我們倆外加硯台, 硯台還隻會啊啊, 你又跟個鋸嘴葫蘆似的整天悶不吭聲, 要憋死我!”
衛父這才搭理她一下:“誰讓你整天翻來覆去都是說這些, 你沒說煩我聽煩了。”
“那我還能說啥?我算日子看他倆啥時候回來你不愛聽,我說希望老三能中舉人你又說結果沒出來之前不要議論,我誇硯台幾句你都嫌我不謙虛……你說說,我不說這些還能說啥?說咱家地裡收成?還是說隔壁那氣死人不償命的?”
薑蜜當初走得瀟灑,背著包袱拿著錢就進了城,她走了之後村裡頭有些閒話。當時就有人來問吳氏,問她三媳婦上哪兒去了?咋不親自給兒子喂奶?鄉下泥腿子還學城裡人請了奶娘。
吳氏順口編了個說法,說老三寫信回來,說有要緊的東西落在家裡,讓給送去。
人家一聽這話驚了,她還不是隻出去個三五天?她上府城去了???
什麼要緊的東西非得趕在這時候送去?就算真要送不能托人捎帶?
吳氏說是關係到科舉考試的,不送去不行。她話說了一半,好像想起來什麼,橫了這些人一眼,罵道:“我媳婦給我兒子送啥東西要你們操心?”
“就算真是要緊東西不方便托付給彆人,你咋不自己跑一趟?偏讓小媳婦兒出這麼遠的門。”
要是換個人,被這麼質疑鐵定好言好語解釋,力圖說服鄉親。吳氏絕了,她跟看傻子一樣看這些人:“你讓我去府城,讓她留下照看硯台?彆人放心我還不放心呢,看看我孫子,在我手裡養得多白胖?交給年輕媳婦能帶得這麼好?再說了,你當出趟遠門容易?她男人考舉人這種罪就該她去受,讓我去奔波勞累?憑什麼呢?”
村裡婆娘聽完,目瞪口呆。
有不少人在心裡同情了薑氏一把,她在家時吳氏整天媳婦兒媳婦兒叫著,看著多親熱,她一不在就現原形了!聽聽這話!這還不是惡婆婆?
吳氏動動嘴皮子就把火力吸引到自己這頭,村裡人都顧不上琢磨薑蜜是去給衛成送啥東西,全在心疼薑蜜,她平常跟村裡這些婆娘閒聊總說公婆和善……
她真該回來看看吳婆子的嘴臉!
吳氏在人前從不顯露擔心,她帶著孫子心情彆提多好,也就是在老頭子跟前才念兩句。本來村裡人覺得薑蜜頂多出去個把月,沒想到都八月了還沒回來,隔壁大郎媳婦也坐不住了。陳氏不惦記薑蜜,她坐不住還是因為喂奶這個事,反正見不得婆婆捧著錢送給外人。
陳氏當麵就問婆婆為啥不讓她給硯台喂奶?那錢那雞蛋給她!她來喂!
吳氏也夠不客氣的,掃了一眼被大媳婦背在胸前的春生:“你那奶水稀得跟清米湯一樣,喂個春生都喂得麵黃寡瘦的,心還不小,想喂硯台?”
“每天吃碗糖水蛋我奶水不就稠了?”
吳氏:“我欠你的?”
大郎媳婦想賺這個錢,沒賺到渾身難受,吳氏才不管她難不難受,還是喜滋滋帶著硯台,抽空念叨兒子媳婦。她從六月念到七月念到八月念到九月上旬,這一天,村口來了輛馬車,車廂看著老舊老舊的,不怎麼好,可在牛車都稀罕的鄉下,馬車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兩回。看馬車在村口停下,就有人湊上去了,還沒走近,車廂門已經打開,從那上麵下來的赫然便是衛家三郎。
衛成先一步下去,站定之後伸出手把薑蜜扶下去,又要去拿從府城帶回來的行李,就聽見有人在喊他。
“那不是衛家的?考完試回來了?”
衛成應是。
“你媳婦是跟你一起去考試了唄?聽你娘說她去給你送要緊東西,送啥啊?”
衛成讓鄉親們稍等,先把行李拿下來,又數了錢給趕車的,看馬車走遠才回過身來笑道:“那是娘懶得解釋隨口說來打發你們的。”
幾個爺們滿是驚訝,說吳婆子騙人的?
“事情說起來麻煩,我在信上寫得也不清楚,隻是讓蜜娘往府城來,說有急事,我娘才有那麼一說。”
“那啥事啊?還非要你媳婦兒出那麼遠的門?才生下來兩個月的兒子都不顧了。”
衛成準備拿上行李回去,看他倆搬著吃力,村人趕緊來幫忙,一人拿了點兒:“我們幫你把東西送回去,你接著說,到底咋回事?好奇心都讓你勾起來了不說明白夜裡覺都睡不著。”
“是為舉人考試。”
“你去考舉人你媳婦兒能幫啥?”
“幫我做飯洗衣裳安排生活。”
“那不是有客棧嗎?你沒住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