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蜜讓硯台給弟弟喂點水,彆光吃點心,噎人。看宣寶喝了水,她才替大兒子證實說是真的:“我懷著他的時候經常聽相公讀書,可能間接有些影響,他從小愛學嘴,甭管誰說什麼他聽一遍就記住,長大一點就跟著他爹讀書,每天學一點寒暑都不間斷,累到今日會的可不就多了。也是看他三百千都讀完了相公才會請了遊先生來,遊先生是進士出身,隻是開蒙豈不大材小用?”
林家娘子聽了這話,心裡挺尷尬的。她這些年主要把心思放男人身上,兒子那頭操心不多,看歲數到了是有送去開蒙,沒管得這麼細致,自家的歲數比衛成這兒子大,學得反倒不如他。
林家娘子說:“他天分好,你們又上心,這麼培養出來二十年後沒準比衛兄弟更要出息。”
硯台:“應該的,青出於藍勝於藍嘛。”
吳氏聽著樂嗬,薑蜜掃他一眼:“讓你謙虛一點。”
硯台苦著臉說:“我爹在鄉下讀書,教他的是秀才。我在京城讀書,先生是進士,還隻教我一個,這都趕不上爹,我丟人不丟人?我還是哥哥,要給宣寶帶個好頭。”
“娘說不過你。”
硯台就嘿嘿笑,笑了一會兒想起來扭頭看向並排坐著的弟弟:“寶啊,哥教你的三字經會背了嗎?”
看屋裡幾個全盯著他,宣寶挺配合的,張嘴念了起來,他念了得有七八句,打住了,烏溜溜一雙眼瞅著他哥,說:“口渴了,要喝水。”
薑蜜看著老大小心翼翼給老二喂水,沒再提背書的事,心想兩個兒子個性真相差不少。給硯台一個機會,他能一口氣把三百千全背下來,宣寶還知道見好就收……
又一想他興許不是低調,隻是懶。
懶得費口水,不想背了。
過了一會兒硯台說他還有兩篇字要寫,就從廳裡出去了,吳氏招手讓宣寶過去,把小孫子抱起來。林家娘子看著白胖胖的宣寶,又想到硯台那機靈樣,真羨慕壞了。
薑蜜是她見過命最好的女人。
公婆好性情,相公好本事,兒子聰明孝順。她男人當著大官也沒納妾,府上憑她說了算,平日裡有兒子逗樂,又有奴才端茶送水伺候著,日子可真舒坦。
林家娘子希望男人中進士的心更迫切了。
要翻身就得改換門庭,要改換門庭最好有個進士出身,光憑舉人功名家底不硬的話,要謀官也不容易。
衛成下衙回來,才到大門口就聽說府上來了客,問門房來的是誰,門房說是一對姓林的夫妻,從宿州來,說是老爺舊時同窗。
衛成立刻想到是誰,也是笑著進了門,在二進院就聽到遊先生同林舉人說話的聲音。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過去,果真是多年未見的舊友。
“林兄。”
林舉人聊得正投入,聽見這聲招呼站起身來:“衛老弟下衙了?”
兩人一番寒暄,衛成問他是中舉了,赴京應考來?
“說來慚愧,你六年前就考中,我卻蹉跎這麼久,連這回也不過僥幸掛在榜尾。”
“排名靠前是好,靠後能取中也不差,凡事得往前看,鄉試已經過了就不必糾結。”
“你心態還是跟當年一樣好。”
衛成笑道:“官場就是第一磨人的地方,少不了逆來順受。”
遊先生也說他就是脾氣太直,忍受不了那些才會辭官回來讀書寫字帶學生:“這幾年我也看明白了,我是個讀書人,卻不是當官的材料,在那位置上待著對朝廷沒多大貢獻,我不痛快,彆人也不舒坦。還是現在好,看學生聰明會讀書長進好我心裡高興,他以後讀出個名堂,做先生的也有功德。”
“遊先生肯帶我家這個,是幫了我大忙。”
“遇上天分這麼好的學生才是一大幸事。”遊先生早跟衛成說過,說衛彥這聰明勁兒當世少有,他是真有狀元之智,且不是個死讀書的呆子。那腦袋瓜轉得太快了,很多大人都趕不上他。
說起硯台有點沒完沒了,衛成喊了個停,往正廳那邊去了一趟,也同林家嫂子打過招呼。這下人齊了,薑蜜讓底下擺飯,男女分坐兩桌用過。又聊了幾句,遊先生率先回他那屋,林家夫妻也準備回客棧去,薑蜜讓林家嫂子留了個地方,說趕明讓人過去幫忙收拾東西搬那邊院子去。
林舉人聽得稀裡糊塗的,出了衛家才聽她婆娘說明情況。
“咱們一路都在擔心,怕身份相差太多,人家瞧不上咱。我看衛兄弟一家不像那種人。”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不過日後往來還是不能同原先一樣隨便,該有的禮不能少,最好也少麻煩人家。”
多年不見,乍一重逢是高興。可要是天天上門去請人幫這幫那,人家不會痛快的。
同窗舊友之間的確有些情分,就那麼多,耗完便沒了。
……
林家夫妻閒聊之時,薑蜜也把煤城宋小姐鬨那一出同衛成說了。衛成真還忘了當日之事,聽媳婦兒說了才想起來。
“那家人行事作風如此霸道,六年間卻都沒有來告他的,這案子查起來怕是要牽連不少官員。”
“那管嗎?”
“當然要管,那麼多蛀蟲不收拾了百姓能有好日子過?一個個食著朝廷的祿米,領著俸祿還有不少的養廉銀,都不滿足。當官的給商戶家保駕護航,任由那家欺男霸女當街作惡,百姓要告還被倒打一耙。官當成這樣,他烏紗該摘了。”
衛成在心裡琢磨一通,準備早早睡了,趕明進宮去同皇上說說。
煤城的土霸王倒是比一國之君還自在威風,連有功名在身的舉人都敢搶,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