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守儼:“沒事,你說吧。”
初挽略一沉吟,聲音越發低了:“你先去文物商店,過去問問,剛才那位外國友人,我估計是英國人,問問他買了什麼,我懷疑他買的東西不是一般物件。”
陸守儼頓時懂了:“行,你不要輕舉妄動,我打個電話給我同學,然後馬上去文物商店。”
初挽:“嗯。”
一時陸守儼闊步過去打電話,初挽卻聽到那邊外國人正和櫃台說話,好像外國人給的錢需要找零,那外國人直接用英語說不用找零了,之後大踏步拎著行李就要離開。
初挽見此,越發肯定了,這急切逃離的步伐,其中一定有問題。
她當下不再猶豫,直接上前,用英語道:“這位先生,請留步。”
她的英語流利地道,聲音輕柔禮貌,但是卻不容輕視。
那外國人一看,疑惑:“請問有什麼事嗎?”
初挽笑著道:“先生,你的盒子中應該是一件文物吧,這件文物,請問你是從文物商店合法購得的嗎?”
初挽說出這話的時候,周圍不少人聽到了,全都驚訝地看過來。
那外國老頭也是疑惑地看著初挽,顯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很快飯店的服務員過來了,禮貌地對初挽道:“這位同誌,請問你是有什麼問題嗎?”
初挽知道,自己這是要把事情鬨大,一旦鬨大了,萬一那木盒子裡沒什麼特彆的東西,那自己就丟人現眼,估計還會被批評教育,這裡麵自然是賭一把,冒著風險。
不過她腦子裡很快速地過了一遍,反正有陸守儼,陸守儼有個同學就是國家旅遊總局體係的,說話很有分量,北京飯店也隸屬於他們管的。
所以她就算鬨事的話,也不至於怎麼樣,隻要彆鬨成外交事件,那就頂天了丟人現眼。
當下她也就大膽地道:“我想問問,這位外賓先生的木盒中,是什麼禮品,為什麼沒有文物商店的火漆封印,這是工作出現什麼紕漏了嗎?”
那服務員見此,略蹙眉,不過還是解釋道:“這件物品不是文物商店的,是我們飯店的擺設,因為這位先生喜歡,所以購買下來。”
初挽聽這話,頓時明白了問題出在哪兒了。
要知道北京飯店年代久遠了,在五十年代時候,飯店為了裝飾店麵,特意從琉璃廠購置了一批物件,包括字畫古瓷以及其它裝飾品,後來這些裝飾品中,就發現頗有一些是稀奇的古玩,當然也有一些沒太在意的,可能無意中擺在某處,恰好被外國客人看到,懂行,就那麼幾美元買走了。
當下她越發篤定了,道:“根據我們國家的外銷文物管理規定,所有外銷的文物必須有國家文物局文物鑒定委員會來鑒定,確定不夠收藏級彆,開具鑒定證書才能外銷。我想請問一下,咱們飯店的這件文物,是不是已經經過文物鑒定委員會的鑒定?”
初挽這一番話,倒是一下子把酒店的工作人員給鎮住了。
顯然她是一個內行,對於國家的文物管理規定如數家珍,這樣人說的話,自然不容小覷。
那外國老頭卻有些不悅了,沉下臉,用英文道:“她在說什麼?為什麼要攔著我,如果沒什麼事,我要走了。”
說著,徑自就要往外走。
初挽:“先生,我無意乾擾你的行程,不過你既然在中國的土地上,那就應該遵守中國的法律法規,根據我們國家的文物管理法,非文物商店售出沒有火漆封印的文物是沒有辦法出海關的。你如果執意離開,我會向海關部門打電話舉報文物以非法手段出境,涉嫌文物走私。即使你現在走出北京飯店,你依然沒有辦法將這件物品帶出國境。”
初挽這些話,全程用英語說的,字字清晰,擲地有聲,句句在理。
周圍不少人包括外賓都好奇地看過來,他們看到這個普通的中國女孩,衣著並不華麗,不過她說出的話,卻是鏗鏘有力,而且她的英語竟然這麼好。
雖然現在中國已經掀起了英語熱,但是能把英語說得這麼地道的,也是少見。
那外國人驚詫地看著初挽,顯然他意識到,用國際友人的身份來強行離開,是不可能了。
眼下這個看起來甚至略顯瘦弱的中國姑娘,比自己想象得要強大無畏,她甚至有備而來。
他便聳聳肩,無辜無奈地看向旁邊的服務員:“所以這算怎麼回事,我隻是向你們購買了一件裝飾品,我做錯了什麼嗎?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被攔下來,我不懂,誰能給我解釋下。”
這時候飯店的大堂經理已經被驚動,匆忙跑過來了,隨行的還有保安以及服務員,那大堂經理到底經驗豐富,連忙將那外國人和初挽都請到了一旁,私底下解決問題,又讓服務員維持秩序,免得引起騷動。
一時有服務員儘量安撫著那位外國客人,而大堂經理便對初挽自我介紹:“這位女同誌,我姓洪,你可以叫我洪經理,我想問下,你為什麼認定這位外賓盒子中有文物,有什麼依據嗎?”
初挽連看都沒看過,甚至不知道裡麵是什麼東西,她自然沒依據,不過她現在從那位外賓的反應中已經篤定,這裡麵必然有問題。
當下便不動聲色,四兩撥千斤,試探著道:“洪經理,我記得就在前幾年,北京飯店曾經請了悅雅堂的經理邱老先生來對飯店的各樣古玩進行鑒定,以免暴殄天物,請問你們賣給這位外賓的所謂裝飾品,可曾經過邱先生或者其它專家鑒定?”
那大堂經理聽這話,便認真打量了初挽一眼。
他雖然對初挽麵上客氣,但其實心裡多少有些小看了,畢竟他在北京飯店,各國來的客人都有,見識多了,他覺得初挽一看就是國內不太懂事的小姑娘。
但是,現在初挽能說出這件事,可見她的來路就不那麼簡單。
當下也不敢打馬虎眼,道:“當時確實請了悅雅堂的兩位專家來幫著看,他們列出的珍稀古玩名單中,並沒有這把劍。”
劍?
初挽頓時明白了!
悅雅堂主營番外是陶瓷類,當時請了悅雅堂兩位專家,十有七八是瓷器玉器專長的,對“劍”應該並不懂。
又或者說,這把劍是作為裝飾掛在牆上的,所以成為了那次鑒定的漏網之魚?
那位外賓如此看重,這應該是一把古劍。
而可以掛在牆上作為裝飾的,極可能是一把青銅劍?
初挽也就道:“古劍鑒彆複雜,和瓷器玉器字畫都不是一個路數,兩位專家的專長領域並不是古劍或者青銅器相關吧,隻怕是有所遺漏,我家長輩恰好精通此道,剛才我一眼便看出,這匣子裡的古劍怕是大有來曆。”
這話說得那經理也是一愣,再次看了眼初挽:“這……”
其實初挽剛才說的這一番話,很有些套路。
這位洪經理說“劍”,她便推斷是古劍,既然是古劍,很可能是青銅劍,但也不排除是彆的什麼劍。
所以她說話的時候,提到了“古劍或者青銅器相關”,這麼一來的話,這把劍是青銅劍,那算是賭對了,如果不是青銅劍,那經理便會自動把這句話解讀為兩個領域,這其實是在這位經理的認知中進行了信息模糊輸入,從而獲得更多信息。
那洪經理一聽,便道:“女同誌,這把青銅劍就是我們牆上掛著的裝飾品,就掛那裡多少年了,我們也沒找人鑒定過,今天這位外賓想要,我們也是想著給國家創外彙,就十美元賣給他了。”
初挽聽這話,知道自己蒙對了,又套出一個信息來,當下已經摸清了裡麵的山高水低,開始侃侃而談。
“我剛才一眼掃過,便看出來這青銅劍絕非凡品,但是具體斷代還需要細看,如果隻是普通古玩也就算了,哪怕幾百塊幾千塊,無非是損失一些錢,是不是?但如果這是罕見文物呢?要知道,如果真是戰國青銅劍,沒準是國家一級二級文物,放在博物館裡都稀缺,估計是鎮館之寶級彆的了,這種珍稀文物,我們怎麼能隨便讓它流落海外?”
她這一席話,可是把飯店幾個工作人員說得心直往下墜。
最近幾年,他們接待的外國客人太多了,那些外國客人對飯店的什麼東西都稀罕,前些天他們還以五美元一個的價格賣出去幾把算盤呢,當時這件事還被表揚了,說是新思路創外彙。
這把劍他們賣給外賓十美元,本來還覺得賺了呢,如果真是無意中把國寶給賣給外國人,導致文物流落海外,那罪過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