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斯特終於能提問題了。
“公務員是什麼?”克萊斯特問的很自然。
池晏答的也很自然:“就是官員,不過不是什麼大官,就是下麵的小官,事情多,工資低,想升官就要熬資曆。”
克萊斯特點點頭,明白了一點,然後又問:“為什麼叫公務員?”
池晏老神在在地說:“天下為公嘛,為公家管理事務的人。”
克萊斯特:“……”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混跡人族世界的時間太短,對人族還不夠了解。
克萊斯特又問:“師範是什麼?”
池晏:“專門教老師的學校。”
克萊斯特這下覺得自己十分孤陋寡聞,不算是個人族通。
但他沒有繼續問關於池晏父母的事,池晏來到這裡的時候隻有兩個騎士護送,從不提父母,要麼,是他的父母不要他了,要麼是他的父母死了。
無論哪一種,問出來都是要掀池晏的傷疤。
覺得自己十分了解人族情感的魔王陛□□貼的閉上了嘴。
池晏忽然問:“深淵之下是什麼樣的?如果有亮光的話?”
這句話倒是勾起了克萊斯特的回憶。
深淵之下沒有火種,因為極深,所以也杜絕了自然的光線,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在極致的黑暗中,隻能聽見聲音,並且每一種聲音都變得極為清晰,呼吸聲,水滴聲,怒吼聲,撕咬聲。
聲聲不絕不斷。
克萊斯特上一次回去的時候,帶上了火種。
當無數火把在深淵之下亮起,克萊斯特才第一次真正看清封閉了魔族上千年的深淵之下,究竟是什麼模樣。
——一片焦土。
還有斑駁的紅色,那是血漬日積月累,一層覆著一層留下的印記,到處都是破碎的石頭和破碎的骨頭,而站在他腳下的魔族們,哪怕醜陋古怪,都有一雙一模一樣的,迷茫的眼睛。
互相廝殺久了,仇恨似乎也漸漸湮滅,奧斯汀成了傳說,他們的仇人死的渣都不剩了,連複仇都找不到對象。
於是廝殺也成了活下去必須要做的事。
當克萊斯特告訴他們,要他們離開深淵之下的時候,沒有一個魔族高興興奮,或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占領深淵之上的世界。
克萊斯特隻在他們的眼裡看到了恐懼。
不是懼怕深淵之上的危險,而是懼怕深淵之上的世界。
人還是人,他們卻成了怪物,深淵之下是他們的容身之所。
當怪物當久了,重見天日,再當人,似乎已經不是他們能做到的事了。
魔族曾經也輝煌過,最輝煌的時期,魔族占據著所有肥沃的土地,除開魔族以外的其他種族,都是魔族的奴隸和仆人,長達數百年的時間內,魔族都是這片大陸唯一的主人。
不過其他種族終於在長年的壓迫中選擇了反抗,人族再次占據了一席之地,在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族和魔族後,他們變成了割裂狀態,不來往,不交流。
奧斯汀的到來,在當時的魔族看來,或許是另一條可走的路。
一個多種族的混血的魔王,又是人王,他理所應當可以讓這些種族融合在一起,創造一個新世界,於是魔族們低下了他們的頭,願意跟人族和平共處。
沒人能想到,被他們寄予厚望,忠心耿耿追隨著的奧斯汀大帝,才是那個揮下斬斷魔族頭顱最後一刀的人。
然而在深淵之下,不知道經過多少代以後,魔族們隻能從殘存的那點故事裡,找到魔族曾經有過的不怎麼成功的輝煌。
但故事太久遠,也沒法考證,魔族們有時候會生出——可能故事都是假的,我們生下來就在這個鬼地方,一千年前的事,誰說的清楚呢?的想法。
他們之中有些人,已經不想離開深淵了。
深淵下是他們熟悉的世界,強者生存,隻要牙齒夠利,爪子夠尖,就能活下去,就能成為一方霸主,可離開了深淵,誰知道上麵是什麼鬼樣子?
隻是克萊斯特要帶他們,他們都不能拒絕罷了。
隻是克萊斯特不會把真正窮凶極惡的魔族帶回來。
這兩次帶回來的魔族,都屬於魔族裡比較傻,比較天真的。
在魔族被放逐,奧斯汀出現之前,也有過很多任魔王,他們的目標都一樣,殺光所有的人族,讓魔族成為這片大地唯一的種族,不過都沒成功。
人類地精矮人和牛頭人,看起來孱弱無比,加在一起也打不過魔族,但他們卻沒有滅絕,反而像是一簇簇野火,哪怕零星,火勢似乎一吹就滅,卻從未停止過燃燒。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魔族們也厭倦了,不想永恒的爭鬥下去,也想獲得些許平靜。
奧斯汀身上,就寄托著魔族們的希望,隻是奧斯汀最終還是辜負了他們,辜負了所有魔族注視著他的目光。
而克萊斯特在同族們的目光中,隻是冷靜,甚至冷酷的想:“一群狼吃了上千年的生肉,竟然還是變成了羊。”
可見這世上沒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但克萊斯特卻對池晏說:“不怎麼漂亮,土地是黑色的,偶爾在角落裡會長幾個蘑菇,不過不能吃,全都有毒,但也不怎麼醜,如果建幾棟房子,應該跟這裡沒什麼區彆。”
池晏不知道這是克萊斯特“加工美化”過的,他想了想,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低頭一看地上的“麥曲”,連忙說:“時間到了!得拿去曲房!”
曲房也是池晏早就叫仆人整理好的房間,不大,地上鋪著一層乾燥的稻草,不過搬運的活不用池晏自己的乾,等在門口的卡迪帶著幾個男仆,把“麥曲”全都轉移到了曲房裡。
池晏把“麥曲”在鋪著稻草的地上擺成“丁”字型,然後再把一些稻草鋪在“麥曲”上麵保溫,用來適應有益菌的生長繁殖。
接下來就是“麥曲”的反應時間,一般來說,麥曲在二十個小時的時候開始升溫,五十到六十小時候的時候,溫度能高達五十到五十五度,在這個時間內還得進曲房看看,如果覆蓋的稻草上有水珠,就得掀開稻草,開窗通風,保持乾燥,排除濕氣。
這個過程也是池晏自己親自在盯。
多數時候克萊斯特也會陪他一起進曲房。
曲房裡熱氣騰騰,池晏進去一次,就會被熱得滿頭大汗——他其實不怎麼出汗,是標準的怕冷不怕熱,但在曲房裡,不怕熱這個特點迅速消失,池晏一進去就會被熱氣打的頭昏腦漲。
外麵的最高溫度現在應該在三十五到四十度,雖然高,但還不會熱的人生活不能自理,如果在有冰盆的室內,溫度大約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度,算是比較舒服的溫度。
可是曲房裡的溫度,怎麼也有五十度。
池晏雖然每次一進去就想放棄,但又覺得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因為熱就輕易放棄?被彆人知道了多丟臉啊!
於是他拿出了高考最後一個月衝刺的毅力,定時定點的去曲房看麥曲的情況。
一旦他出了曲房,就會忙不迭的脫了上衣擦汗,然後奔向浴室。
唯有克萊斯特好像再熱都不會出汗。
夜裡,池晏趴在克萊斯特的身上,仔細觀察克萊斯特的毛孔。
兩人的距離近極了,池晏呼出的起噴灑在克萊斯特的胸廓,克萊斯特平躺著,一動不動,像是“壽終正寢”了一樣,直到池晏翻身下去,克萊斯特才喉結上下運動後問:“在看什麼?”
池晏:“你都沒流汗。”
難道魔族沒有汗腺嗎?沒有汗腺怎麼散熱?
克萊斯特翻身抱住了池晏的腰:“我不覺得熱,所以不流汗。”
池晏的手心貼著克萊斯特的胸膛,克萊斯特好像一身冷血,尤其到了夏天,皮膚都是冰涼的,抱起來特彆舒服,又不像寒冰一樣刺骨。
池晏整個身體都抱上去,臉也貼上了克萊斯特的胸膛上,舒服的歎了口氣。
然後哼哼唧唧地說:“克萊斯特,要是你不在我身邊,我該怎麼辦啊。”
他撒嬌撒的理直氣壯,自己也不覺得羞恥——反正屋子裡就他和克萊斯特兩個人,在這一方小天地,誰也看不到他們,也就沒人知道他會這麼衝著克萊斯特撒嬌。
克萊斯特的嘴唇貼在池晏的額頭上。
他說話的時候,胸腔都在微微震動,聲音低沉,像是呢喃:“我總是在的,除非你不要我。”
身為魔王,他從未擁有過什麼,魔族?他對魔族的責任來源於血脈,要說感情,那真是稀薄的快沒了,父母?他的父親不知道是誰,或許隻是一個普通魔族,他的母親早就死了,而他吃光了她的血肉。
克萊斯特的手穿過池晏的長發,柔軟的發絲順著他的指尖擺動,從他的指縫中滑落。
尊貴的魔王陛下低下了他的頭,咬住了獵物的唇,卻在獵物哼唧的抱怨下放輕了力氣。
——陛下拿這個寶貝,是真的沒有辦法。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