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玩的起勁,他覺得克萊斯特的翅膀就像他的器官一樣,克萊斯特能讓羽毛柔軟服帖,沒有一點攻擊性,也能讓羽毛像鋼鐵一樣堅硬鋒利,池晏摸到翅根,那裡跟克萊斯特背上的皮肉銜接在一起,十分柔軟,還有絨毛和小片羽毛。
“魔族有翅膀的多嗎?”池晏忽然有點遺憾自己不是魔族了,他也想有一對翅膀,誰不想飛呢?池晏還記得清朝的時候有一位傻大膽,為了飛天坐在椅子上,椅子周圍捆滿了爆竹,最後他飛了一笑截,然後升天了。
池晏少年時期做夢,也做過自己飛天的夢——他爸媽說是因為他在長個子,才有這種暗示夢,隻是他沒飛起來,個子也沒長出個什麼名堂,高中畢業的時候才離開了三級殘廢的隊伍。
克萊斯特被池晏摸翅根的時候,翅膀一直在微微抖動,隱藏的刺刀也出了鞘,正蠢蠢欲動,池晏忽然提了個問題,他板著臉,額頭青筋正在鼓動,近乎咬牙切齒地說:“不多。”
池晏好奇地問:“有白色的翅膀嗎?”
如果一頭金發,再有一對白色的翅膀,那就跟天使沒什麼區彆了。
應該挺好看的,畢竟想要俏一身孝。
克萊斯特嘴角抽了抽:“有。”
池晏沒想到真有,連忙問:“誰?在領地裡嗎?”
克萊斯特:“我母親。”
池晏鬆開了手。
克萊斯特冷靜的近乎冷酷,他說:“我母親有一對純白的翅膀。”
當那雙翅膀展開的時候,克萊斯特才第一次知道白色是什麼顏色。
明明在深淵之下,伸手不見五指,但那抹白卻尤其顯眼。
他的母親也不像其他魔族一樣醜陋,她是個可以稱得上美麗的魔族,並且和坎貝爾夫人的美是兩碼事。
她不像是個魔族,也不愛同類相殘,她去世之前最愛做的事是飛到懸崖凸起的岩石上,望著上空發呆,在那個位子,她能看到深淵之上的一抹光亮。
池晏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克萊斯特搖頭:“沒什麼。”
比起他,他的母親才是魔族裡的異類,明明是魔王,卻從來不會管教魔族,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追尋著永遠觸碰不到的那一抹光。
克萊斯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不知道是哪個魔族,可能早就死了,可能現在還活著。
不過死了的可能性更大,畢竟魔族是活不到老的。
對魔族來說,一生隻有三個階段——幼童、成年、壯年。
一旦他們開始衰老,就會被更年輕力壯的魔族攻擊,成為對方果腹的食物。
池晏用自己最輕,最溫柔的聲音問:“你小時候是怎麼過來的?”
一個小小的,很早就失去母親的小魔族,哪怕繼承了魔王之血,也隻是個沒人照顧的孤兒。
克萊斯特:“魔族不會攻擊幼崽。”
他不太願意提及那時候的事,不是因為他當時弱小,而是因為不想讓池晏知道那時候的他靠同類的血肉填飽肚子。
他不提,池晏哪怕心裡清楚,也不會感到害怕。
池晏從背後抱住克萊斯特,似乎想用自己胸膛的溫度給克萊斯特一些安慰。
有時候他覺得克萊斯特強大異常,無堅不摧,有時候又覺得克萊斯特跟他一樣,都是需要人關心和愛的普通人。
“不說這個了。”池晏僵硬的轉換話題,“你明天想吃什麼?想不想再吃麵條?”
克萊斯特從善如流:“可以。”
池晏鬆了口氣:“那今晚我們早點睡,明天我準備進城一趟。”
克萊斯特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池晏。
池晏:“我準備去城裡的聖院看看,順便提一下接手大城的事,不然等上次來的那個聖使再過來,不知道要等多久以後。”
這裡唯一的通訊方式就是寫信,而且隻能派專人送信,很多平民找不到信使,可能一家人住在兩個相近的城市,但是卻很多年都見不了麵,甚至互不通信。
池晏沒辦法給一個到處收稅,居無定所的聖使送信,隻能自己去跑一趟了。
克萊斯特:“好,我明天陪你去。”
第二天一早,池晏就被管家叫醒,這次進城陣仗比以前都大,畢竟以前還沒現在這麼亂,除了克萊斯特和兩名騎士,管家以外,還有六個魔族充當侍衛。
這六個侍衛還是管家精挑細選出來,長得不那麼磕磣的。
艾伯特和卡爾這兩年也吃胖了不少,原本合身的盔甲也穿不上了,隻能穿著棉衣上馬,池晏坐在馬車裡看著,為他們騎著的馬默哀了兩秒鐘。
倒是克萊斯特,騎著一匹黑色的馬,英姿颯爽,一頭長發被微風吹拂,倒是有幾分武林高手的影子。
池晏再次覺得自己男朋友簡直帥呆了。
管家坐在池晏身邊,發現池晏的目光總是追隨著克萊斯特,重重地咳了一聲。
池晏這才轉頭看向管家,很是關心地說:“你生病了嗎?要不然回去休息吧,再找坎貝爾夫人拿點藥,你年紀也大了,這次就不該讓你也跟著出來……”
管家原本板著的臉再池晏關心的問話中慢慢舒展開,露出了一點笑模樣,他嚴肅地說:“大人,我身體還好,還能再侍奉您幾年,我這次不跟著您一起走,卡迪又怎麼能得到曆練呢?”
他老友的兒子看來是來不了了,老友那邊也再沒讓人傳過信。
估計已經……哎!
世道如此,死個把人太正常不過了。
連國王都死了。
馬車慢慢的在路上搖,克萊斯特和兩名騎士騎著馬,而魔族就走在馬車旁邊。
池晏正想說話,就忽然被一陣顛簸打斷。
“你們!停下!”有陌生人的聲音在喊話、
那是一群人虛浮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這一群人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
馬車的簾子沒有放下,池晏往外一看,就能看到那群手裡拿著木棍的人,他們衣衫襤褸,一臉菜色,兩條腿像兩根木棒,可憐兮兮的支撐著身體,似乎下一秒他們的腿就會折斷。
“拿、把糧食拿出來!”領頭的強盜說話結結巴巴,池晏這邊還沒表示,他自己倒是快哭了。
強盜繼續結結巴巴地說:“就、給一點、一點也行。”
他的同伴們也沒比他好多少,他好歹還敢說話,其他人連話都不敢說。
池晏仔細觀察,發現這群強盜裡竟然還有女人和孩子,女人抱著孩子,胸部下垂乾癟,沒有一點奶水,孩子正在女人的懷裡哇哇哭著。
強盜頭子大約剛乾這一行沒多久,他看起來緊張極了,雙手緊緊握著木棍。
池晏歎了口氣,連一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甚至連打劫都不甚熟練,這些人以前應該是附近的平民,可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當強盜的一天。
他不想跟走投無路的平民計較,但這次出來他隻帶了乾糧,沒有帶糧食,而且他現在是要去城裡,不可能把這群人一起領進城以後再兜個圈子,把人帶到自己的領地裡去。
這群人人數不多,就三十出頭,並且沒有一個身體強壯的。
強盜頭子看他們沒有反應,又說:“把、把糧食交出來,就不殺、殺你們。”
殺這個字似乎把他自己嚇住了。
他的話落音,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就走過來,她身後還跟著其他幾個女孩,往馬車前一站,雙膝一軟,就跪下了。
女人的嗓音很沙啞:“大人,我們以前不是強盜,我們也有自己的土地,也有家。”
“大人,求您憐憫,給我們點吃的吧。”女人的頭磕下去,發出一聲悶響。
她身後的女孩們也都學著她的樣子,一點折扣都不打的磕頭。
女人懷裡的嬰兒還在哭。
強盜們眼裡也含著淚,他們雖然變成了強盜,但骨子裡還是農民,他們沒有乾過壞事,老老實實的乾活,人生唯一的目標就是靠種地,得到養活自己,養活家人的糧食。
但這點微小的願望都得不到滿足。
稅越來越重,衛兵們還要抓人去打仗,他們就帶著自己的妻子孩子跑了。
跑到山上來,住在山洞裡,喝著汙水。
野果和野菜填不飽他們的肚子,就算打到了獵物,一人也隻能分到一小口肉。
他們餓了大半年,終於決定當“壞人”。
隻是頭一次當“壞人”,就撞見了池晏他們一行人。
池晏心裡很不是滋味的看著跪在馬車前的女人們。
如果他也窮困潦倒,可能並不會同情對方,然而他的領地富足,人人都吃得飽飯,他出發之前還吃了一碗麵條。
池晏看了眼管家。
管家微笑著說:“大人,您想怎麼做都可以。”
他們這邊有魔族,還有克萊斯特那個魔王,無論給不給東西,都不怕對方貪得無厭,或者纏上他們。
強大的時候,自然可以散播愛心。
池晏歎了口氣:“給他們拿一袋餅吧。”
其實給麥麩和小麥最好,但他們並沒有帶。
管家拿了一袋餅,扔給“強盜頭子”,順便好心的說了一句:“不要再打劫了,你們這個樣子,連木棍都拿不穩,能搶誰?”
強盜們眼眶通紅,一眨眼就落下淚來,終於有一個忍不住嚎啕出聲,他們就像一群找不到出路的可憐蟲,惶惶不可終日,得到一點溫暖,就要把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宣泄出來。
池晏不想看他們。
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現代人總覺得自己心如磐石,冷硬如鐵,但真正遇到悲慘的人,還是忍不住動惻隱之心,這大約就是人性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