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蕙便就明白了。那是道空牆,另外一邊怕是隨時有人監聽。
不免又怒又驚。旁人哪裡敢捋那新朝太子胡須?無疑是由那太子示意。
她不明白,小妹不過個區區女流之輩,與他大業無乾,何故將這監聽手段都用上了?他這是防什麼。
“我先扶你起來。”
林蕙按壓心中疑惑,手臂用力攬過林苑,將她攙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這般一攬抱方察覺,她小妹的身子竟比想象中的還輕。
她鼻中一酸,險些又掉了淚。
不過到了她這般歲數已經能將情緒收的極好,此番也能止住不在林苑麵前落淚。
將林苑扶坐在椅子上後,林蕙拉了椅子坐她旁邊看她。
“韓國公府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一回,老太爺就惜命的很,令人將府上的大小主子看的緊,不得輕易外出,唯恐惹了事端。這就是最近管的鬆緩了些,我方能過來看你。”
林蕙拉過她微涼的手壓低聲道。這一拉便覺出不對來,忙低頭看去,待見了那雙白皙無暇的雙手,此刻布滿了些細碎的吮吻痕跡甚至是齒痕,她當即美眸一瞪,素日維持的雍容麵龐,此刻就現了些火氣來。
“他怎能如此……”她咬牙低罵:“浪蕩不堪!”
林苑倏地將雙手收了回去,垂著眸顫著眼睫:“其實他並不經常如此……隻要不吃醉酒,便不是十分過火。”
林蕙看她領口處那這掩不住的痕跡,喉嚨哽了哽:“你何必安慰我。”
林苑咬了咬唇,卻是伸手推了她手臂,聲兒帶急切道:“長姐還是快走,莫再這停留。日後也莫要再來了。”
高門貴夫人出入教坊司,這絕不是小事。
“無需擔心我。他韓吉有本事就休了我,那樣我還求之不得。”
林苑著急的直搖頭。
她怕的不是韓國公府休了長姐,卻是怕他們恨長姐汙了他們家門楣,對長姐動用家法或是……悄無聲息的將人弄沒了。
長姐與娘家斷了聯係,即便人有個萬一,又有誰替她撐腰?
一想至此,林苑遍體生寒,忍不住倏地按了椅子搖晃起身,就去拉她胳膊。
“走,你快走!”說著揚了聲:“用不著你們假惺惺來看我,長平侯府已將我除了族譜,我已不是林家人,與你們韓國公府又有何乾係?”
說著又喘了口氣道:“可是瞧太子殿下寵幸我,又覺得我這有利可圖不成?”
林蕙險些止不住落淚來。
強忍了下,她輕握了握林苑的手,低聲問:“你是何想法?瞧那太子貌似待你頗為迷戀,可曾開口說,允你個前程?”
林苑輕搖了搖頭,而後迅速執過她長姐的手,在其手心上迅速寫道:我兒,活著。
林蕙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她。
林苑推她向房門處:“長姐,走吧。”
林蕙忙在她手心上落下幾個字:我幫你。
林苑急得忙搖頭,此事她長姐決不能沾手。慌亂寫道,她有辦法可以離開,隻需稍待時機便可,讓她長姐切莫插手半分,否則就算她離開也不安心。
林蕙半信半疑的看她,林苑忙一個勁點頭。
“莫再來了。”她長姐臨去前,林苑沒忍住撲到長姐懷裡,牢牢抱緊她腰身,無聲飲泣,亦如兒時模樣。
臉埋進她長姐的肩上,任由那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林苑滿腹心酸的流著淚,縱使貪婪的想要多抱會,卻還是含淚推開她:“你有芳姐兒的,你得多為她著想著想。”
等屋裡隻空蕩蕩的剩她一人後,林苑兀自在房間裡落了好長時間的淚。
哭到情緒不能自己時,就強逼自己去想瑞哥,心裡默念當日春杏離開前偷偷告知她的地名,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如此方能強壓下心底的悲傷。
待情緒稍緩了些,她擦淨了淚,起身來到了高案前的燭火旁。朝房門處謹慎看了幾眼後,就掏出袖中她長姐偷偷塞給她的紙條,背對著房門方向迅速看過。
上麵寫的是長姐給她找的人脈,還有些如今朝中大概的局勢,主要是關於太子的。
人脈竟是找的齊翰林。
他如今在禮部任職,剛好能管到教坊司這塊,長姐告訴她有事的話可拖那鴇母向上傳達給他,隻要職權範圍之內,他可以酌情考慮幫忙。
林苑握著紙條手都在發抖,她不知長姐是舍了多大的臉麵,去求的昔日的戀人。
抬袖拭去麵上的淚,她又忙接著往下看去。
戰亂過後,百廢待興,朝廷正值用人之際,除了春季開恩科選拔了些有用之才外,還有大臣另外舉薦,如此朝堂上的眾臣工就隱約出現了幾方勢力,新貴與舊臣,文臣與武將,局勢也就錯綜複雜起來。
長姐著重說的是新朝太子。永昌二十年從南邊起兵,一路北上攻入京師,打下新朝的半壁江山,他在軍中的威望極重。
而新朝成立後,太子竟不卸兵權,依舊領大將軍官職。請功書上也絲毫不懼聖上猜疑,大肆為親信請功,提拔自己的左右人。
長姐額外提到,新朝剛立時,聖上本不欲著急立太子,是那些將領三番五次的上書,聖上迫於無奈,這方下詔書立了皇太子。
新朝建立本就不穩,朝臣見聖上與太子劍拔弩張之勢,便有暗暗開始站隊的。站聖上的多是一些老將與舊臣,站太子的則更多是新貴。
隻是聖上日暮西山,而那太子風華正茂,一些還在觀望的臣子心裡就有了些偏向。
為了壓製太子,聖上開始寵幸陳王,大肆封賞,並多次在眾臣麵前笑說此兒肖我諸般的話,似有深意。
林苑將卷起的紙條往下捋直,繼續看下去,望能尋找到自己有用的線索。
可待見到長平侯府依附陳王這消息後,雙眸猛地一顫。
似疑自己看錯了,她又定眸重新看去,待真真切切的見到了那行字,不免呆住了。
她完全沒想到,守舊中立的長平侯府,有朝一日會卷入皇家爭權奪勢的旋渦中。
自古皇家鬥爭最為慘烈,卷入其中,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況且陳王年紀尚幼,有無寸尺之功,如今也不過是聖上用來製衡太子的棋子罷了,能上位的機會十分渺茫。
林苑突然想到皇後。
是了,長平侯府既然依賴皇後方得保全,那便沒了其他選擇的餘地。
林苑又想到了韓國公府。
韓國公府是前國舅府。如今的韓太妃是永昌帝的皇後,因無子而得以保全,被新朝尊為太妃。
說是尊為太妃榮養,也不過做給世人看的。
韓國公府也不過是新朝的掌中螻蟻,放生或捏死,隻在一念之間。
韓太妃居宮中消息最為靈通,那她會示意韓國公府保持中立,還是依附太子,抑或陳王?
長姐雖未寫這些,可林苑還是為她暗暗心憂。
緩了緩神後,她繼續往下看,而後就看到幾行小字——八月十六,陳王生辰。聖上著令人隆重操辦,屆時令三品以上重臣入宮慶賀,慶中秋佳節,賀生辰之喜。
中秋是八月十五,生辰是八月十六。
意味著足足兩日兩夜,重臣以及皇親國戚,都要在宮中。
林苑的手指緊了緊後又鬆開,將手中紙條燒滅在燭火中。
距離中秋那日,還有近兩個月光景。
晉滁這夜踏進貴錦院時,一眼見到擁被坐在床頭,正低眸認真做著針線活的林苑。
暈黃的燭光柔和的打在她姣美的臉龐上,愈發襯的她麵色柔和,眉眼沉靜,安靜美好的宛若畫中人。
他駐足看了片刻,而後回神收起了眸底情緒,朝她走去。
見他過來,她慌亂收起手裡針線,倉促塞於枕下。
他恍若未察,隻坐在她床邊,掀眸盯她笑道:“聽說今個你長姐過來了,你還喜極而泣的暈倒過去。”:,,,